侍從不敢不聽,接過來輕輕打了一下,杜若儀厲聲道:「用力,敢有徇私,一道處置!」
侍從無奈,也只得高高揚起,重重一板下來。
啪。裴羈低眉,一言不發受著。他不會落掉那孩子,更不會讓她做妾。他已經錯待了她,便是千倍萬倍彌補也不能夠,又如何能讓她再受委屈。
啪啪。接連又是幾板,十幾板,幾十板。背上的傷已經徹底撕裂,自己也能感覺到血肉模糊,一片黏膩,裴羈沉默著,將脊背再又挺直。
杜若儀死死咬著牙。知道他性子一旦決定就絕不會回頭,但又盼著他能求饒,打在他身上,她為娘的,亦不是不疼。但他竟頑固至此,自始至終,連哼都不曾哼一聲。在激怒中奪過侍從手中家法,親自又是重重一:「逆子!」
卻在這時,看見深朱色的荊木板上,一點深淺不同的紅色。
門外,張用終於忍不住,飛跑著進來,撲通一聲跪下了:「夫人,郎君他背上有重傷,經不起責打,求夫人息怒!」
吳藏幾個跟著跑進來,待要跪下求情,裴羈抬目:「退下。」
張用只得起來,磨蹭著不肯走,看見杜若儀一怔:「什麼傷?」
「退下。」裴羈沉聲又道。
張用不敢再說,只得一步挨著一步退下,杜若儀定睛細看,這才發現裴羈臉色蒼白,額上涔涔的都是汗,緋衣上一片一片深紅,不是血又是什麼?
心裡砰砰亂跳起來,打得再狠,也不至於立時就出血,抓著他衣領一扯,裴羈皺眉偏頭,一陣鑽心的疼,杜若儀俯身細看,肩膀上包著紗布,白布已經被血染紅,跟外袍粘到了一起,撕不開了。
抖著手想要細看,又不忍再看:「你,你……」
一時間悲從中來,哽著喉嚨罵了句:「冤孽,冤孽!」
一生剛強,從不肯當著人落淚,杜若儀低著頭,疾疾出門。
「郎君!」張用立刻衝進來,同著吳藏幾個扶起裴羈,待要送進臥房,裴羈沉聲道:「去廂房。」
自己也能感覺到背上已經是血肉模糊,大夫來了必是一番大動干戈,到處都是血腥,只怕要驚嚇到她。
一群人簇擁著往外走,臥房裡阿周急忙要開門去看,蘇櫻一把拉住:「周姨等等。」
阿周回頭,她抿著唇低著頭,半晌:「我有點怕,方才外面是怎麼回事?」
「那是裴郎君的母親杜夫人,」阿周嘆口氣,她此時什麼都不記得,也就不知道從前的糾葛,這樣也好,「小娘子別怕,裴郎君肯定會娶你的,有他給你做主,不會有事。」
她低著頭半晌不說話,末了:「明天真要去魏州嗎?裴郎君受了傷,怎麼走?」
「我也不知道,」阿周摸摸她的頭,「小娘子,去看看裴郎君吧,他這頓打,是為你挨的。」
蘇櫻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廂房裡。
血水一盆盆端出去,傷口的皮肉跟布帛粘連,扯一下就是鑽心的疼,但又必須撕扯開,否則皮肉布帛長到一起,將來整個都會壞死。大夫處理了半天,手都抖了,見裴羈始終一言不發,連疼都不曾叫過一聲,自己心裡也覺驚詫,忍不住問道:「郎君要不要服點止疼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