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希望徹底撕碎,竇晏平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浣花溪,伽藍寺,蘇櫻說過的,她家住在浣花溪,靠近伽藍寺。
只消親身走一趟,看看那高高的伽藍塔上能不能看到她的家,一切就都明白了。竇晏平在滅頂般的窒息里沉默地站著,問不問阿周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巧合太多,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巧合,父親和崔瑾,有關係。
還要進去嗎?見到了她,他該說什麼?
「晏平,」身後有人喚,是裴羈,「我有事與你商議。」
情緒惡劣到極點,竇晏平冷冷說道:「我沒什麼要跟你說的。」
「是公事,」裴羈轉身向內走,在書房階下停步回頭,「你隨我來。」
他蕭蕭肅肅的身影映在書房朗闊的背景里,讓竇晏平一剎那間想起先前在長安的情形。那時候遇到不解的問題向他求教,他總會帶他去書房,在階下停步回頭,道,隨我來。前塵往事飛快地划過,竇晏平低著頭,慢慢跟進去。
裴羈鎖了門,在案前坐下:「坐吧。」
光線昏暗下來,竇晏平沒有坐,居高臨下俯視著他:「有話快說。」
「前幾日建安郡王來過,」裴羈抬眼,「帶著聖人的血書密詔。」
竇晏平怔了下:「什麼密詔?」
「誅王欽。」裴羈慢慢道 ,「我已決意響應,晏平,我需要你援手。」
田昱不肯出力,田午雖然答允但權力有限,能調動的兵卒不會很多,況且長安城中關係盤根錯節,她一個從不曾涉足過政務的外路人太容易出紕漏,他需要竇晏平這個熟悉長安各處的人作他們的內應。
竇晏平再沒想到他會以如此機密大事來找他,在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中冷冷一笑:「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
「憑你這麼多年都是一腔熱血,忠君報國。」裴羈抬眼,「晏平,我始終記得你我入仕的初心。」
竇晏平沉默著,想起長安那些清晨、午後,他與許多友人圍著裴羈,聽他講解書中奧義,或者朝堂之事,他道匡扶明主,中興聖朝,上報君恩,下保黎庶,這些才是我輩入仕的初心,那時他年紀小,總是排在最末座,那時他看裴羈如父如兄,覺得他一言一行無不是他心中典範,欽敬得五體投地。一晃數年,人事俱非。
冷冷道:「密詔我不曾見過,口說無憑。」
「一旦日期定下,我會讓你看到密詔。」裴羈起身,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妖道趙友光乃是王欽安排的棋子,聖人一時不查,服了他煉製的金丹,如今龍體大受損傷,未必能支持太久,此事須得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