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曾留戀,走了。這些日子的耳鬢廝磨,那日枕席間極致的歡愉,在她心裡不曾有半點分量。為什麼不給他彌補的機會?為什麼,不能就這麼騙著他,騙上一輩子。
「走了。」竇晏平低低重複一遍,這些天隱隱的猜測變成了現實,此時說不出是擔憂多些還是歡喜多些,她走了,她雖柔弱卻心性堅韌,與裴羈周旋這麼久,終於還是甩開他走了。但此時天下正是變革之際,她一個孤身女子,會不會有危險?「去了哪裡?」
裴羈沉沉望著前方。去了哪裡?他也想知道。至少張用和吳藏是跟著一起消失的,有他們兩個在,總應該留下點線索吧,為什麼這麼久了,絲毫消息都不曾傳來?
似是回應,很快聽見張用的叫聲:「郎君!」
裴羈抬眼,張用騎著一頭灰驢一顛一跛往跟前跑,風塵僕僕衣冠不整,心一下子涼了大半,急急詢問:「娘子在哪裡?」
「被盧崇信劫走了!」張用終於跑到近前,跳下灰驢。
那日他花了大半個時辰才殺出重圍,但所有的馬匹都被奪去,而且大半屬下都是腿腳受了傷,沒法行走,吳藏那邊亦是如此。兩邊會合後只能沿途步行尋找,最後發現了綁在樹上的侍衛,那些人被蒙了眼塞了嘴巴和耳朵,只知道是盧崇信帶走了蘇櫻,至於其中內情絲毫不知,他萬不得已只能在附近農家買了幾頭毛驢,與吳藏兩個追著盧崇信的馬蹄印一路尋找,馬蹄印向西進了太行山,但山中岔道多,每一處岔道馬蹄印去的方向都不一樣,他漸漸也追丟了蹤跡,只得留下吳藏繼續排查,自己先回來找裴羈報信。「進了太行山,我跟丟了,吳藏還在追!」
裴羈催馬快行,在最近一個岔路口轉而向西,往太行山方向奔。
心中湧起巨大的歡喜,眼梢濕著,躍馬踏上通往山間的小道。是盧崇信劫走了她,不是她想逃。
他不該懷疑她,他會儘快找到她,他還要風風光光娶她過門。
卻在這時,聽見張用說道:「昨天有個叫李同舉的拿著郎君的私章來接娘子……」
「你說什麼?」裴羈猛地勒馬。
他不曾讓人去接,他的私章還好好地帶在身上。
「我核對了章印無誤,於是稟明娘子,一起出城……」
張用還在說著嗎,如何被幾波人偷襲,蘇櫻如何拍馬先走,那些侍衛如何都被奪了馬匹,腿腳受傷,性命卻都無礙,裴羈沉默地聽著。
方才的巨大歡喜此時都成了諷刺。是她策劃了這一切。那枚私章因為不常用,連張用幾個都沒怎麼見過,但,瞞不過枕邊人,尤其是她,如此聰慧,心細如髮。
她得知他留的後路,立刻便讓盧崇信偽造了私章,趁機逃走。這麼多天她與他的兩情相悅,全都是偽裝。她每次所謂的診脈,所謂回憶過去的事,他嫉妒到瘋狂也不得不讓她和盧崇信見面,其實那些時候,她都在跟盧崇信籌劃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