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庭燎火光中張用牽來馬, 推著蘇櫻上去:「娘子快走!」
他躍馬在旁護衛, 蘇櫻急急喊道:「你回去, 保護郎君!」
「郎君的命令是帶走娘子!」張用不肯走。
「回去!」蘇櫻厲聲道,「在我這裡, 便要聽我的!」
「我來送她,」街前正與吐蕃士兵混戰在一起的嗢末人中躍出了康白,向張用道,「你去吧!」
他護著蘇櫻穿過火光向城門方向衝去,張用不再猶豫,一躍跳上節度使府高高的圍牆,放眼一望,層層疊疊無數士兵中圍著裴羈,渾身浴血,被張伏伽擋在身後,前面的達赤高舉長刀正要劈下,張用目眥欲裂,飛身撲下:「郎君!」
重重包圍中裴羈抬眼,看見了張用,他從高牆上躍下,立刻又被潮水般的士兵圍住,隨他一同返來的還有幾個侍從,次第從牆頭躍下,裴羈在巨大的恐慌中嘶啞著喉嚨高喊:「回去,護送娘子!」
他很想活,活下來,才有機會向她彌補從前的過錯,但若是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那麼,只能是她。
血光一閃,達赤的刀已經落下,張伏伽拼盡全力擋開,兵刃相接,砸出飛濺的火花,張伏伽上了年紀又是連番廝殺之後,此時只覺得兩條手臂都發著麻,急迫中高喊一聲:「夫人,護送裴相回主院!」
張夫人一刀擊退一個士兵,拉過裴羈 :「好!」
電光石火中,裴羈看見他們匆忙對望的一眼,沒有猶豫,沒有恐懼,只有深沉的信賴和託付。讓他突然意識到世上原來還有這種夫妻,在生死關頭不自禁地分出心思,油然生出嚮往。
「著!」達赤大喝一聲,長刀挾著劈山之力再次劈下,張用一腳踢開眼前阻攔的士兵,瘋了一樣撲來,已經來不及了,達赤刀沉,張伏伽手上一麻,佩刀被磕歪在一邊,達赤獰笑著手腕一轉,跟著又是一刀,張伏伽在急迫中看見張夫人拉著裴羈向住院奔跑的身影,凝神收刀,準備迎接這致命一擊,卻在這時,吐蕃士兵的隊伍里突然躍起一人,揮刀擋住達赤:「節度使,快走!」
張伏伽抬眼,是張元常,雙目赤紅,艱難說道:「節度使,我罪該萬死,辜負了你的信任,我妻兒老小都在他們手裡……」
長刀勢沉,張元常心緒混亂之時難以招架,當一聲手中刀被磕飛,達赤立刻一刀劈在他左手,身後張伏伽趁機上前,瞅准空擋,重重一刀當胸劈在達赤身上,達赤長叫一聲,在劇痛中揮刀上前,身後張用也已經衝到,手中刀穩穩送出,正中達赤後心,達赤身子一晃,高大的身軀似一座肉山,重重倒下。
「走!」張伏伽立刻轉身,「退回主院!」
張用和幾個侍從拖起地上的高善威,兩兩一組背靠著背,跟在張伏伽身後廝殺著退向主院,最後面是張元常,竭盡全力抵擋斷後,護送著眾人。
可是她怎麼樣了。血越流越多,裴羈覺得眩暈,眼前發著黑,模糊的視線里闖進主院高大的院牆。她怎麼樣了?他寧願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她傷到一根頭髮,在最後的清醒中竭力高喊:「張用,回去護送娘子!」
砰!消瘦的身影摔倒在地,張用一躍撲過來:「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