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知道,粟特會館這些天都被張法成的人盯著,一旦回去,必定被抓,但高善威今天闖府,只怕嗢末坊也不太平。此時無路可走,點點頭牽過馬,小心翼翼不弄出聲響,待到出了里巷這才縱馬狂奔,一輪圓月當頭照著,眼前揮之不去,總是裴羈半身浴血,閉門前那煌急到悽厲的一聲:快走!
心突然痛到無法呼吸。她從不曾見過裴羈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讓她意識到他是不怕死的,只要能救出她。原來這世上,竟真的有人會放棄自己的性命,只求另個人安好。
夜風清冷,在紛紛亂亂的思緒中驀地想到,母親當時,又是為了什麼,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小心!」耳邊聽見康白急急一聲,蘇櫻勒馬,看見嗢末坊敞開的坊門,吐蕃士兵正往裡面衝殺,嗢末男人們拿著兵刃甚至鋤頭、棍棒等物,拼死抵抗,裡面哭聲四起,是受了驚嚇的老弱婦孺。
「去後門!」康白急急撥馬,蘇櫻連忙跟上。
節度使府,主屋。
幾扇鏤花門七零八落砸翻在地上,張法成在護衛的簇擁下衝進來,看見地上凌亂扔著的幾件血衣,還有幾雙染血的鞋子,房裡空無一人,士兵們四下翻找也找不到蹤跡,張伏伽一行人,竟這麼消失了。
「找!」張法成沉著臉,「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密道里,裴羈猝然醒來:「念念!」
嘴立刻被捂住了,眼前是張伏伽沉肅的臉:「不要出聲。」
裴羈失血過多的暈眩中,看見頭頂發黃的夯土頂壁,張用背著他正往前走,是密道吧,高門士族的宅院中經常設有逃生的密道,尤其沙州四面皆是番敵,張伏伽更是要多加小心。低聲問張用:「為何拋下娘子?」
「娘子命我來的,康郎君護送著她走了。」張用抖著手,「郎君,你傷得很重,萬幸沒砍到大血管。」
頭腦有片刻的空白,絲毫不曾聽見張用說了什麼,反反覆覆只是那句,娘子命我來的。她竟肯憐憫他!她竟肯,憐憫他。
在翻湧的感激中熱著眼梢,聽見張用又道:「等出去了還得找個東西給郎君接下骨頭。」
密道中藏有食水和常見的藥物,方才他一邊走,一邊給裴羈簡單包紮了,左邊鎖骨已然被砍斷,肩胛骨也傷了,所幸血管沒事,不然只怕要命喪當場。張用覺得後怕,誰能想到裴羈一個文士,竟有那般赴死的狠心,只為救所愛之人。
裴羈低眼,她是跟康白走的,她最危險的時候從來都不是他陪在身邊。假如他今天死去,那麼接下來,是康白,還會是竇晏平?在強烈的嫉妒和哀傷中長長吐一口氣,只要她能平安,便是她嫁給別人,便是他此生再無緣見她,他也甘願。喑啞著聲音:「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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