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他閉上眼適應了一會兒,沒開燈,只是悄聲地關上了門,而後摸黑上前,順帶打開手電筒,用掌心籠住刺眼的光芒。
透過微弱的光線,他看見季敏煙安靜地枕在胳膊,呼吸平穩又輕。她睡著時看上去很乖巧,一點也沒有一貫的囂張。
其實準確來說,失憶的季敏煙對比先前,是真的柔和了許多。
消失的記憶,意味著曾經那些底氣也全部清零,她會對遇到的一切不安,更趨向於小心翼翼的試探。
哪怕是對他,季敏煙開始也是有所收斂。
周靳有心將她先前的性子養回來,但她父母長久以來給予她的充沛的愛意,可不是他一夕之間能等同的了的。
也因此。
周靳不敢去想。
她恢復記憶後所面臨的崩潰。
他放輕氣息,半蹲在季敏煙身前,忙碌一天的疲態在被慢慢瓦解,心臟柔軟了一分又一分。
然後漸漸,一個恣意的季敏煙出現在了他的腦海。
……
周靳高三那年,南樺市舉辦了一場浩大的高考動員會,而季敏煙就是當時的新生代表,第一個上台致詞。
在那種場合被選上致詞,光是這一點,就無法否認她的優秀。
動員會要求家長都要到場,所以罕見的,周靳的父母也雙雙出了席,兩人雖然早都離了婚,但因為股份牽制,這麼些年,關係也算融洽。
可那天對他們來說,比起小兒子的高考動員會,彼時更是和幾個家長拿下合作的最佳場合。
兩人穿梭在西裝革履的人群中,炫耀著大兒子的不凡,措辭愈發誇張,近乎算得上是捧殺。
周靳當場就冷了臉。
周正柯和江莯最愛面子,見他甩臉後神色頓時就變了。事後遠離人群,兩人壓抑的怒火終於爆發,江莯狠狠瞪著他:「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她對什麼都不滿意:「整天擺著個死人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怎麼?我們誇你哥你不高興了?不高興也得有那個資本!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周靳只別開臉,懶得爭辯一個字。
眼看合作陷入僵持狀態,周正柯的怒氣可比江莯大多了,發泄起來更是字字誅心:「我知道你沒用!就算太陽從西邊出來你也考不過你哥,但你現在『成熟』到、『清醒』到,連超過哥哥這種目標和期望都不敢有了嗎?」
周正柯作為父親,自然知道刀往哪裡捅周靳才算更痛,他一口一個成熟和清醒,嘲諷著周靳的無能和失敗,將他說的一文不值。
「如果沒有天賦,至少得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恆心吧?」最後,周正柯冷哼一聲:「真不知道你這種廢物往後還能成什麼事!」
兩人一人一段乾脆利落的罵完,各自整理著衣服直接離開了,都沒等到動員會正式開始。
黑壓壓的人群,都是家人相伴其樂融融。
只有他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