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做事做人,從不針對那些白紙一樣的花骨朵。她看在孩子的份上,最後一次提醒烏雅氏:「四阿哥將六阿哥教得很好,他們兄弟相親,就此扶持著住在二所,本宮瞧著也是件好事。」
只可惜,烏雅氏並未領會到其中深意。
她笑著行了個全須全尾的蹲安禮:「多謝娘娘盛讚,只是四阿哥到底才七歲,哪裡能事事照顧好弟弟呢。等到山東、河北兩地安定,嬪妾卸了這身差事,少不得要將胤祚接回身邊,仔細教養著,方能補上與旁的阿哥們落下的步子。」
赫舍裡面無表情看她一眼,再沒心情虛與委蛇,索性站起身略過這麼個冷心薄情的玩意兒,回景仁宮去。
只可惜了六阿哥,得他額娘兩分「關愛」,反倒成了害去性命的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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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十五中秋夜,康熙終究是錯過了。
胤礽如今做事越發周全,知道康熙回不來,提前幾日就備好了送給慈寧宮、慈仁宮的月餅和節禮,都是些用了心思的小玩意兒,月餅也是毓慶宮小廚房裡頭新做的。
過了澄粉的月餅皮通透得很,做冰皮正正合適。太皇太後對那咸口的蛋黃蓮蓉月餅甚為喜歡,若非蘇麻喇姑攔住,非得一口氣用下四個不可。
為著這份心意,太皇太後還將赫舍里和胤礽一道喊去,吃了頓簡單的團圓宴。
席間沒有外人。
老祖宗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鈕祜祿阿靈阿與烏雅家的親事,想必你也知曉了。」
赫舍里放下食箸,應一聲「是」。
「你也不必有情緒,鈕祜祿家的命婦前些日子入宮時,替烏雅氏說了許多好話。」太皇太後擦擦嘴,接著淡定道,「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會開口要烏雅氏抄經送來。」
「說到底,後宮還是皇后做主的。即便放她出來,升了位份,也翻不起什麼大風浪。就……別叫皇帝為難了,也免得傷了你們之間的情分。」
赫舍里起身,恭敬做福禮:「是。孫媳謹遵瑪嬤教誨。」
太皇太後擺擺手喚她坐下。
瞧見胤礽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她難免笑道:「行了,烏庫瑪嬤不說了。叫你額娘受委屈,瞧把太子給愁的,倒顯得老婆子像個壞人。」
胤礽沒像往常一樣,湊上去裝乖賣巧,哄老人家開心。
他只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烏庫瑪嬤記得額娘受了不少委屈,便比阿瑪要強。回頭,您可得多提醒著阿瑪些。」
這樣夾槍帶棒、有暗示性的話,太皇太後還是頭一次聽胤礽說出口,不由抬眸上下打量著,仿佛今日才識得這孩子的性情一般。
半晌,這位七十二歲的老太太笑出聲來:「很好,比你阿瑪,還有你瑪法年輕時都要沉得住氣。須知,遇事沉心靜氣,便已經贏過絕大多數人了。」
這餐團圓飯,終究還算是歡喜收場了。
……
八月末,康熙走古北口,經河漕回到京師。
休憩大半月之後,戶部、工部、光祿寺等各處衙門將此番出行的草豆、木炭、食用歸置妥帖,康熙便要啟程南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