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知何時已經將筆擱下,捻起桌上的珠串,有節奏地緩緩盤著,許久才點評道:「這便是舒舒與她的不同之處。落個這樣的下場,也算她罪有應得。」
只是,可惜老十四又沒了額娘作護。
康熙覺著頭疼,索性閉目養神起來。
從前,他為了給保成無上榮耀,曾經日日帶他在身邊練字,一道聽西洋傳教士教授天文數理,更是早早就建起了毓慶宮,希望滿朝文武都看清楚他立太子的決心。
而今,皇太子已然站穩腳跟,文武兩全,成了大臣們認可追隨的存在。
他不再需要皇父的扶持了。
做皇父的卻感到恐懼,選擇將這些與眾不同的優待偏寵,落到另一個兒子頭上。
康熙緩緩睜開眼,聲音里透出幾抹力不從心:「去,召十四阿哥過來。」
「另外,德嬪的事兒歸屬後宮,就請皇后照舊料理吧。」
*
景仁宮內又忙碌起來。
內務府派來的太監為難道:「娘娘,非是奴才們與德嬪娘娘不睦,使小絆子。只是德嬪娘娘未曾行過冊封禮,玉牒所載也是……受貶的罪妃之身,按照宮中的規矩,是不能以嬪位之禮下葬的。」
自打皇上登基,宮裡還沒有嬪位的娘娘薨逝。
原本,赫舍里以為這「頭一遭」要忙忙張張許多日子了,誰知道,烏雅氏竟然沒這個資格。
赫舍里搖頭笑了一嗓子。
也不知烏雅氏算計籌謀這些年,到頭來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心裡作何感想?
左右人已經死了,她不願再跟個死人計較。
「那便將德嬪的屍身撈上來,以小主之禮,尋個郊外的皇莊好生安置了吧。」赫舍里說到這裡,又抬眸問,「先前失足的那個宮女玉煙,可還在井底?」
太監答:「在的。宮人們不是主子,落進這樣偏僻的枯井,自然不會費心去管。」
「一併撈上來吧。」赫舍里看著身邊的畫扇,忽而揚起了唇角,「玉煙一生衷心為主,本宮就賞她葬在德嬪身邊,日夜相伴,也算全了她們之間的主仆情誼。」
畫扇驚訝地抬眸瞥了一眼,滿懷感激地頷了頷首。
赫舍里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她雖不與烏雅氏計較了,卻願意幫著旁人的恩怨計較計較。
管事太監一一應下,臨出門前,聽到赫舍里說:「這枯井先後害了兩位妃嬪,一個宮女,可見不算吉利。幫本宮問問皇上,將這口井就此填了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