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損這一言,已將「欺君之罪」,隱隱扣在了青田幫頭上。
季卷微笑。心中越緊張,她反而越愛微笑。她笑著打岔:「雷總堂主說得有趣。要湊足這千斛珠,我們幫內弟兄,每年死於潛水者無數,才尋出一套最為高效的採珠之法,這正是人定勝天的道理。」
「不過這採珠的活,青田幫擅長,賣珠的事,卻還得託付六分半堂。以青田幫的產量,將來大江南北,軒裳華胄間佩飾的珠寶,九成出於此。雷總堂主的生意做遍天下,這一門大生意與六分半堂合作,青田幫絕不會虧損,是不?」
雷損依舊不笑。得到季卷的服軟,對他來說只是理應的事情,而在他的地位,已不可能為一樁小小的生意高興。所以他迅速地提出了下一個要求:「第二件事,青田幫何時併入我六分半堂!」
第9章 講道理
今夜令人震驚的事實在太多,以至於聽到這句話,季卷的表情都沒有絲毫波動。她只是深深、深深地注視著雷損,須臾偏開目光,確認似地問:「什麼?」
與她對上視線的雷媚掩唇嬌笑:「妹妹,併入六分半堂有什麼不好?只需將所得一切,分三分半給六分半堂,青田幫若遇上任何禍難,六分半堂必定付出六分半的力量支助。如此一來,你我將為一家,你也能卸下擔子,與我一樣,多花些心思在他處。」她說著,千嬌百媚、含羞帶怯地窺一眼雷損,神態竟完全是小女兒在看情郎。
季卷也笑道:「我對給四十歲的人做情婦沒有興趣。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寄希望於愛情。」
雷媚的笑容里碎開一個口子。這位上一任「六分半堂」堂主的獨生愛女,在雷損殺父篡位後不帶猶豫地歸順做了雷損情婦的年輕女人沉默了一會,再開口,聲音變得越發甜膩:「那是妹妹過得太順遂。若妹妹將來遇到什麼波折,從少幫主變成一文不名的廢物,才會知道,連乞求一個有情人的垂憐,對你而言,都會是高不可攀的奢望。」
席間立即傳來一聲應和的嗤笑。季卷聞聲望去,與一道露有邪色的目光撞個正著。那目光全無遮掩,他打量她,就像在打量怡紅院的頭牌,只在考慮自己什麼時候能出得起錢、買得下她。
她腦中立即翻出此人的信息:六分半堂五堂主雷滾,擅使流星錘,好美色,好狎幼。
雷滾同樣在看她。場中攏共只有兩個女人,恰是芙蓉雙姝,各有千秋,但一個已是雷損的女人,他能動心思的只有這個鄉野村姑。他甚至在思索,相較於十三四歲的小孩,季卷已經有些「老」了,但是她的身量比起京畿一帶的女人要短小些許,將她當做幼童,似乎勉強也行。
於是他迫不及待地,跟在雷媚的話後面接道:「季少幫主放心,我若能在煙柳地見你,定會好好憐惜。」
他們的話已說得出格,全因他們聽出季卷無意答應雷損的第二個要求,也同時看見雷損緩緩地收回了自己完好的手,欣賞似地研究起自己只剩兩根手指的左手。
所有人都知道,雷損只要說出下一句話,這紅燭暖宴便立即要變作修羅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