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兩眼一翻:「你要做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
季卷搖頭晃腦,大嘆:「怪人,怪人。」
怪人正仔細裹好自己的大氅。他的時間不多,並不想浪費在空洞的對話中,抬眼看看雲層之下的月暈,正待離開,卻被少女纖細的手攔住了去路。
季卷輕輕道:「蘇少樓主留步。我還有另一門生意,想要和你談談。夜色正好,何不與我們一道漫步回去?」
一燈如豆。暗室之中,掩人耳目地只點亮一盞油已見底的燈燭。季卷故意躲在陰影里,哼笑兩聲,做出反派狀:「眼下青田幫奉旨擴張,再談些小打小鬧的買賣,對青田幫所需而言,就太九牛一毛。」
她看向蘇夢枕,在六分半堂席上所有表現出的憋悶、含恨一掃而光,眼中閃動著狡黠,似乎那被迫與雷損訂立的生意於她而言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鬧,故意餵給六分半堂的糖衣。
「比起武器、珠寶所帶來的利潤,另外有一項生意,覆蓋面更廣,利潤更可怖。蘇少樓主不如猜猜?」
蘇夢枕抱臂靠在窗邊。他剛從一陣劇烈的、甚至在帕上啐出血的咳嗽中緩過來,胸口仍像破漏風箱似地嘶聲起伏,開口時卻依舊斬釘截鐵,不做分毫停頓:「人人活著都要用到的東西,就是利潤最高的生意。」
「英雄所見略同!人人都要用的,就是最貴的。所以我要賣的,是鹽。比官鹽要更細、更純的精鹽,我已打聽過,運到京西北一帶,摻上一半沙土,都能賣到七十文錢。」
「鹽在哪裡?」
「在福建,」季卷笑:「我自然不可能帶著這等重寶上京,需要你派人去驗收一番,我是否誇大其詞。」
蘇夢枕點頭:「好,我信你。」
季卷一噎,試圖習慣他這不問不疑的態度,好半晌才又續道:「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運輸的問題。」季卷翻身從掏空的桌腿里取出一張地圖,拉著蘇夢枕到桌邊看:「福建山多,牛車馬匹運力有限,縱使我們能產再多精鹽,你要行銷全國,便必須打通從福建往外的運鹽道!」
蘇夢枕沒有看地圖,反而看她。地圖是他從未見過的精確地圖,但此刻比起地圖,他似乎對正滔滔不絕的季卷更感興趣。他盯著她,兩隻眼睛像在黑夜裡燃燒的鬼火,忽然道:「從福建往北,唯一的運輸道路是江南運河。」
季卷露出兩排白牙:「蘇少樓主深諳地理,在下佩服。」
蘇夢枕卻已明白了季卷在打什麼算盤,眼底寒火更烈,冷冷道:「如今占據江南運河的,是六分半堂在野的支柱,雷家的江南霹靂堂!」
季卷雙手一拍:「可不是嗎!哎呀真是巧了,偏偏金風細雨樓要做成全國的私鹽生意,就必須要和江南霹靂堂搶一搶江南運河的把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