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何家主誤會了。我對清流文人向來尊敬,須知洪州中,泥沙俱下,一再有人得了背後勢力暗示,可以寬許我背地除去賀青雲,甚至連替我出手的允諾都送出過。我是為保他安全,才不得已架空了他權利,令他不至於繼續做同僚眼中釘,怎能怪罪到我?」
她頓一頓,又說:「青田幫入主洪、信二州,不過一季,州中百姓風貌,已然為之一新。賀通判對我成見頗深,將我的舉措斥為無君無父、無仁無義,我倒不在意,只望何家主旁觀者清,知曉我一顆拳拳效國之心,與賀通判無異。」
何未平雙目炯炯,仔細打量季卷,見她面色坦然,顯然堅信自己所說合乎天地公理,心中一突,暗思:像她這種分明在做大不韙之事,卻能堅信自己一身正氣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掌握了真相,就是徹底走火入魔。
他輕聲問:「青田幫寧可受世人這般誤解,也要向北擴張,究竟所求為何?」
季卷等他這個問題已經等了許久了。與霹靂堂不同,何家立足兩浙,行事要有操守得多,因此與何家談判,便更要以義動人,而非利。
恰好青田幫的確有一個聽起來非常動人的目標:「何家始終可做兩浙之主,青田幫只求來日,何家能應我響應,同謀萬世之偉業:驅逐韃虜,還我河山!」
自惜春酒樓走出前,季卷見何未平依然有些恍惚,他大概沒想到一場暗藏兵刃的談話到最後竟突兀被她提到收復失地的高度。霍青桐對此早有準備,畢竟季卷自牙牙學語以來,就在向她不斷強調這些理念,比起旁人,她更知季卷此言發乎真心。
當然,在收復失地之外,把暗弱的皇帝趕下龍椅這種事……就不是能對所有仁人志士輕易開口的事,只他們一家人心底清楚就夠了。
她想到家人,就禁不住想到季冷,想到他自京中歸來後,成日長吁短嘆,拉著她談些女兒成家的奇談怪論,於是禁不住就想起剛剛那兩個美少年。
霍青桐疑慮自己是和季冷相處日久,被他一根筋傳染了,才會忍不住開口:「剛剛那兩個試探你的何家子弟,看身法輕功,武功造詣並不低。」
季卷沒想到她忽然提起此事,點頭:「的確。若我猜測不錯,他們就是『下三濫』何家這一代最為有名的何連英、何連華兄弟。剛剛我去捉他們手腕時,他們同時使出殘花折柳手,抖成萬千殘影,意圖壓我一籌,幸好我內力比他們要深厚,才能勝過兩人聯手。若不是我勝得輕易,何未平恐怕並不會像現在這麼好說話。」
霍青桐聽她說著說著就說到正事,眼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但我看那兩個小子神情,並非全然是為試探。」
季卷一聽就忍不住狂笑:「那兩人還以為自己裝得多好呢!之前在賀青雲府前,一對乞丐,灰頭土臉,以為自己易容多好,大喇喇和我打過好多次照面,可不就是他倆?今日一見,我就知他們心裡對我想法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