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有點跟不上蘇夢枕的思路了。她舉手示意暫停,仔細理了一遍事情經過,狐疑道:「的確是我家把你拖下水的吧?」
蘇夢枕一雙眼睛黑如寒潭,沉沉道:「女子名節,縱死難償。」
季卷總算理解這個人在想什麼了。她一旦想明白,就忍不住發笑,而且越笑越劇烈,以至於哈哈大笑起來,抹著眼淚對他說:「我要與你談的可不是名節的事!正相反,我想拿名節換點實際利益——能不能讓我真的對你一見鍾情?」
蘇夢枕的喉嚨發出輕微的「咯」聲,好像頸骨處忽然被人打了一拳,也要和狄飛驚一樣折斷。他側過腦袋,似乎他的病致使他瞬間失聰,需要再次聽季卷重複一樣,慢慢地問:「你說什麼?」
季卷笑:「蘇樓主可是有什麼擔憂?」
蘇夢枕咬住牙關。他震悚地、恍然大悟地、由此內心收到極大觸動地盯著她,雙頰抽動,片刻澀聲道:「——我已有婚約。」
「我知道啊,」季卷說著,八卦心頓起,好奇問:「她長得漂亮嗎?」
蘇夢枕竟一時不敢與她對視。他匆匆翻身,在並不寬敞的臥房裡左右踱步,又突然決定坐到硬邦邦的床榻上,手指摩挲著夢枕,下定決心道:「——如寒梅清艷。」
「那就是很好看了,」季卷心生嚮往,同時忍不住貶低雷損:「以雷損的樣貌,她媽媽的基因一定做了很大努力。」
蘇夢枕沒聽明白這句話,但是至少知道她是在順著他的話誇讚雷純。他的喉結又上下滾動起來,似乎想要彌補些什麼,開口道:「你——」
「你是否擔心我會影響到你與雷純姑娘的關係?」季卷接口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一處。要是我真的攪人婚姻,那可是百死莫辭了。」
「唯有這點,你絕不必擔心。」蘇夢枕逐漸從震驚中冷靜下來,聞言淡淡道。
季卷長長地「哦」了一聲,心想:「想不到蘇夢枕和雷純之間,居然還能產生這麼矢志不渝的愛,堅固到連謠言都不能挫傷分毫。」
她越覺得蘇夢枕與雷純愛得深沉,就越認為自己有義務借謠言牟利,又不至於傷害這對未婚夫妻,於是道:「那就好。來日你們成婚,我心中有愧,一定送上重禮。」
蘇夢枕胸膛起伏,錯開她灼灼目光,嘶聲說:「你不必擔心,因為我不會同她成婚。」
季卷脫口而出:「你們演羅朱啊?」
蘇夢枕迷惑望著她。他從來討厭人在他面前打啞謎,喜歡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暢快交流,但此時他竟只是單純地迷惑,雙目沉沉,等她自作解釋。
季卷當然沒想解釋「羅密歐與朱麗葉」那不為世仇家族所許的愛情,只是在心裡又開始暢想,能不能委託溫家研究出一種假死藥,以俟後用。
她發覺自己的思維跑得有些過於遠了,和以往與蘇夢枕交流的高效率截然不同,好在——她偷眼望蘇夢枕,見他只是坐在床上,居然是副少男陷入混沌綺思的柔和面目,猜想他已控制不住心神,去懷想那位因著兩派之別,不得不勞燕分飛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