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枕著夢枕,從夢中睜眼。夢中只一段往事,他者杳無人跡,但他睜眼,卻知有人正與他同夢。
第33章 敏銳的人
蘇夢枕難得從好眠中甦醒時,季卷在院中練劍。
習武是一件與寒窗苦讀類似的事。要看根骨——先後有不止一位高手讚嘆過季卷是天生的武學奇才;要看悟性——季卷畢竟是從現代內卷出來的強人;也要看勤奮。在這點上,季卷承認自己的確不足。
即使一再提醒過自己,但她依然會犯小視天下英雄的毛病,就像她會下意識把蘇夢枕當做需要她擺布的重病人。因此她少有地晨起練劍,而不是去開會,去和下屬談心,或是外出調研。
她只是出劍。劍光凌厲,劍劍刺穿一片落雪,將大如鵝毛的雪切碎成霰,成鹽,成粒狀顆顆分明,落於地面,而後收劍。
練劍也是練心。諸多雜思隨劍揮出,有一瞬物我兩忘,幾乎觸摸到超凡脫俗的境界,在劍光簌簌下,她又想清楚很多被俗物籠罩的事,然後她——
去拜訪金風細雨樓。
她在天泉山下痴情不悔地等,等來回報的弟子囁嚅著,似乎覺得要拒絕一位如此嬌俏的女子,比起冷麵的蘇樓主,他要更為不舍:「蘇樓主說,話已說盡,何必再見?」
於是季卷掩面而去,十成十是一位被傷透了心的模樣。
一個傷透了心的江湖人,自然應該去喝酒,於是她跌跌撞撞,悲痛欲絕地走入了最近的酒肆,走入名利圈。
名利圈當然賣酒,但又不止賣酒。他家的酒在京城相當出名,於是失意者,得意者,最終都會來此喝酒,很少有來去匆匆江湖客知道,此處也是衙門巡捕們暗中布下的據點,在形色各異的江湖人中,時時有捕快喬裝,在此守株待兔。
於是季卷拎了一壺酒,隨便坐在個高大厚實的壯年對面,自酌自飲數杯,借酒杯掩唇功夫,微笑道:「鐵大哥,許久不見。」
坐在她面前的人抬起濃眉,一雙深且有神的眼睛嵌在眼窩下,對她打量幾眼,溫厚地笑:「我沒想到你現在是這副模樣!」
「問世間情為何物,」季卷佯醉,且飲且吟,「——直教人生死相許。」她壓低了聲音:「你見我現在模樣,可適合進『毀諾城』?」
她心中洋洋得意,抬頭要看鐵手臉上表情,見鐵手一張方臉上流露出的居然是幾縷寬心之意:「原來你並不真的如江湖傳言那樣,對蘇公子情根深種。」
季卷嘆氣:「我想讓你注意的明明是後半句。最近聽我和蘇夢枕的八卦,已經聽得有點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