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季卷是真瘋還是假瘋,官家是必不可能把這麼個不穩定的瘋子納入宮中的了。官家寄情自然,可不意味著他連未開化的南蠻野人也會喜歡。
「啊,這可真是……」趙佶僵著麵皮,乾巴巴地挽救本該嚴肅正經的氣氛道:「情動於中,故形於聲。季知院之女至真至直,也是動人。」
他立即轉移了話題,與蔡京、諸葛神侯等人演起君臣盡歡的戲碼,再也不敢往季卷這投來半個視線,生怕她又爆出什麼戀愛腦發言,徹底把他這頌德詠功的禮儀場面變成粗俗市井的故事會。
季卷對皇家禮儀本就沒什麼敬畏心,對自己攪亂局面的舉動就更不可能生出什麼惶恐。總歸是趙佶把她的聲望捧了上去,那麼她酒醉後的一點失言,丟旁人臉面有限,頂多會被引為笑談,不至於有什麼後患。
若非要說有什麼後患……
正在象牙塔上挑燈處理樓中事務的蘇夢枕忽聽熟悉足音自下而上,手上文字就再看不懂了。他靜坐著,把一列字反覆讀了五遍,這五遍間聽來人亦上到五層,於是他又數著重讀兩遍,果聽足音隱匿,叩門聲響。
楊無邪口中「丰姿冶麗,舉世罕有」的一張臉從門後緩緩探出。季卷笑著對他說:「為了不犯欺君之罪,得在你這裡借宿一晚了。」
第90章 你在看什麼?
蘇夢枕不明所以。但不明所以從不妨礙他說:「好!」
在他說好以前,季卷已轉進了他苦修做派的房間,瞧見他一桌子文書,挑眉道:「蘇樓主宵衣旰食,可敬可嘆。」她估算了下數量,滿意地打算尋個地方坐下:「一個時辰能處理完,還好,我還以為你不打算睡覺了。你先忙。」
蘇夢枕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視線時刻跟著她走,見她在屋裡轉了一圈,依然沒有找到第二把椅子,便在他床榻上坐下。
季卷正腹誹蘇夢枕這床簡直比石頭還硌人,見他目光幽幽,始終追在她身上,不由問:「你在看什麼?」
蘇夢枕道:「看你。」
即使今天已經假笑夠多,臉上肌肉差點要僵住,季卷聞言依舊忍不住漾出微笑,明知故問:「怎麼不看公務?」
蘇夢枕道:「你在這,我無心他用。」
他說得極其平靜,像單對她闡述事實,眼神依舊凝在她身上,直白,從不掩飾。
季卷忽而意識到這是他們享有的第一個獨處的夜晚,可以不必彼此猜疑,也不必受困於自己立下的藩籬,在這樣的夜裡談公務不僅浪費,幾乎就是不解風情。
她改換了坐姿,微笑道:「那你可得習慣習慣在我旁邊做正事的狀態。以後我們相處的時間還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