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種領袖,一旦病了、殘了、廢了、死了,好不容易拉扯出的一攤家業還能交給誰?與天賭命,賭死之前能再找一個和自己一樣有眼力的繼任者?」季卷毫不為白金龍的藐視動怒,笑意盈盈地反問,「白俠士學武不錯,學史卻不行,竟連八王之亂都未聽過。」
她不輕不重地抵了白金龍一句,又將往僵硬墜去的氣氛向回拉:「白俠士若有意在青田幫內發展,勉力將築城工事完成,來日論功行賞,必也在頭籌之列。」
「不必了。」白金龍冷冷拒絕道,負手往外闊步行去:「看在戚兄面子上,我自會成事,但對投效你們青田幫已半點興趣都沒了!」
季卷笑笑。一般她招攬人才失敗之後,總還笑容可掬說兩句「期待以後合作」之類的客套話,此時卻也懶得說,安靜目送白金龍走遠,才轉頭納悶地問戚少商:「他這個情商還想當領導?」
戚少商沒太聽懂,不妨礙他因兩人對談露出些微牙疼的神情。
白金龍與季卷不歡而散,自己像要散心般離了燕京往北,走出不遠立即被人喚住:「白大當家。」聲音發自道旁馬車,馬車中人緊接著就問:「你已見過季少幫主,她可是能助你騰飛之人?」
白金龍立足,目色冷冷,望向馬車。——一輛華貴馬車,出現在北境,荒郊,已是十分奇怪的事情。駕前執轡者三,圓面高鼻,是典型女真人長相,車後靜立三個漢人侍衛,太陽穴飽脹,目斂神光,均是默立不語。即使傲岸如白金龍,見到這幾個環繞馬車的高手,也低了低眉,情不自禁答:「你已有結論,何必明知故問!」
馬車中人輕柔地笑了一聲:「看來我上回的提議,還有商榷餘地。」
白金龍臉上瞬過一絲陰影。他仍要面子,因而聲音堅硬,顯得骨頭極硬:「要我給你放行,放異族攻打大宋?」
馬車內悠然道:「在一艘破船上,即使滿腹才情,想高飛也不可得。」
白金龍冷笑:「你說的這艘破船,剛剛從遼人手下搶來燕京。」
「兔子臨死,也會尖叫;山羊面對屠刀,也懂用角去頂人。臨死以前的迴光返照,總會叫人錯覺這是盛世。」馬車中人不怒不惱,含笑道:「真正的屠夫,從不會鼓譟聲音。」
於是白金龍陷入沉默。他不僅陷入沉默,甚至隱隱並緊、隨時可以三指彈天,發出「驚神指」的右掌也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