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下隱匿於馬蹄,唯餘一匹孤零零駿馬霎時被箭陣射成篩子。城牆之上,霍青桐目視不清,見馬嘶染血,渾身霎時冰涼,幾乎要忘了該怎樣指揮,心中只餘一個念頭:是我讓她去的!
等到金人陣中發生些許騷亂,她一顆停滯心臟才復又搏動,同時見金人圍陣越緊,已不給入侵者任何落足餘地,登時感覺頭暈目眩,手上已下意識擺出祈禱姿勢。
她正坐立難安,極目於暗沉天色間辨別遠處情勢,只看得清金人已團團包圍住米粒般的小人,一顆心已要跳出喉嚨,卻見層層人頭正中有劍光一點。
劍光一點,閃爍如熒火。
並不強烈的光亮,瞬息黯淡,令霍青桐幾乎以為是錯覺。
可就這一點劍光點燃,旋即盛芒乍放,寶劍青鋒自圍困中射出,疾逾飛電,迴旋應規,霎時穿透周身金兵咽喉,血綻如盛世牡丹,季卷掣劍自牡丹中奮飛,挾劍影血花人驚呼躍至半空,聲勢之盛,劍光之烈,竟瞬息穿透卷墨濃雲,刺下一縷天光,沐浴於她周身。而她在其中竟如佛陀怒目,身形倒轉,劍尖鋒芒溶於燦燦天光,耿耿劍虹直落完顏宗雄人頭!
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何人能擋?何人敢擋?
季卷立在馬上,渾身被這一劍抽乾,胸口劇烈起伏,周圍卻似陷於深海般凝滯,無人敢嘗試攖其鋒芒。天縫只一瀉便又合攏,靄靄翻卷於她頭頂,季卷一抹濺在臉上的血,提著完顏宗雄首級,攏在昏暝暗色里,冷冷目視向身邊金兵,目光所及之處,只撞入一片驚懼萬分,接連閃躲。
她笑。向來天真可親的笑臉放在驚艷一劍之後也詭譎如索命羅剎。她白皙臉上頂著血雨,森然露齒一笑,就這一笑已徹底擊潰金人心防,使他們調轉馬蹄,倉惶疾呼道:「退兵!退兵!——快退!」
戰場之中,一處潰敗,氣勢極易傳染全軍,尤其將領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敵軍梟首,更是對士氣的摧毀性打擊。亂蹄震地,馬蹄上潰兵面色如土,觀兩方形勢,儼然是季卷一方大勝。
那些遼人軍隊並未看清始末,但季卷那刺穿天幕的一劍卻是無論如何,不可視而不見。此時見對陣的金兵也神色倉惶,追隨主軍逃竄,胸中險死還生的一口氣吐出,正不知如何宣洩,便聽蕭干已提前反應過來,運氣高呼:「季卷!季大王!」
遼軍不及多思,已跟著蕭干鼓譟奮聲,七嘴八舌高呼:「季卷!季大王!」等多喊了幾聲,便又找到節奏,數萬軍隊,齊齊高呼:「季大王!季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