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衛軍跟在季卷身後衝擊。他們受霍青桐訓時間不算長,於令行禁止幾字雖有體悟,發揮的戰力卻不如同等人數下的青田幫隊伍。但結尖錐陣隨季卷突襲,卻只需一腔孤勇,不強求嚴謹。
因為他們跟隨著沖陣的人從不會停!一人、一騎、一劍,撞碎遼兵列陣,清凌寶劍揮、刺、盪出一片清明,身形所至之處,如烈烈日光蒸融濕冷暗影,陰謀遁形。撞碎一支部族時,中軍猶擂戰鼓,喝令圍插包抄季卷側翼,可隊伍拖著疲憊的腳步動作時季卷已如風般穿過合圍,領著隊伍在側翼重新列陣,往另一支單獨成軍的小部族衝殺而去!
要擊潰一支精兵,至少得造成三成損失。
那麼,要擊潰一支多部族連兵,一支在攻城中身心俱疲、一段時間只能吃得五六成飽的隊伍呢?
季卷在算。她計算著自己要帶隊在外圍衝殺幾輪,才能不至於撞上軍紀更嚴的中軍,而又鼓動起恐懼的風。正算計間,卻忽見一道血淋淋紅色身影飛身城上譙樓,運氣一掌擊於洪鐘,內力劇烈迴蕩,激出響徹整片燕京城的轟鳴。
卯時至,晨鐘鳴,初日升。
鳴鐘成了絞開城門、放下吊橋的信號,那道仍立於城頭的紅影手中艷紅彎刀鮮明,迎著東升的日光往城門外一指,冷冽目光穿過整片戰場,與正遠眺的季卷遙遙一撞。
有搏殺半夜的數千江湖人受紅刀引領,奔襲而出,與季卷形成兩相夾擊之勢,而城頭紅影旋即飛身墜下,所過之處,一如季卷行於遼陽,敵軍莫不辟易!
季卷收回目光,劍光盪過半圈,明知他看不見,也不為給任何人看,只是控制不住地揚起燦爛微笑。
一支新加入戰場的隊伍,要徹底擊潰西遼大軍防線,需要做相當多此衝殺。但一支已對壘太久的隊伍,一個使勁渾身解數都不曾被從城頭擊落的人加入戰場呢?
在閱讀戰場與臨陣決策上,還要怎樣的默契?
西遼軍陣已亂。中軍尚於亂中維持自控,眼見事不可為,急令側翼收縮,調往香山駐地撤軍。
退!
唯有退。此時退兵,尚能保存士氣,若再讓這兩支隊伍衝殺下去,死傷累積,西遼氣勢必會轉衰,還能不能歸京便成難題。
耶律大石決斷迅疾,陣中旌旗一轉,引領軍隊緩退。
退也有序。
季卷在後追擊,看西遼軍雖為退勢,左右相為掩映,陣間容陣,出入往來,陣型不亂,知道再追下去反而容易陷入對方攻勢,便搖旗停步。這番衝殺,雖說將西遼軍逼退,卻並未傷及根本,只衝散了些外圍兵力,始終也未能與西遼精兵對上,此時見相隔不遠的耶律大石周圍,契丹漢子們頗屏足一口氣,認栽卻心不服一樣。
她見了他們神情,心中暗生念頭,眼神牢牢鎖定耶律大石,一躍而起,從馬背上欺入撤退的西遼軍中。得令撤退時,改做後軍的這部分精兵早已暗自戒備,此時齊齊舉盾,要將她抵於軍陣以外,卻見季卷微微一笑,袖袍漫捲,一道驚電白芒趁精兵被引去注意,自縫隙間急遁射向中軍,雙眼仍盯緊耶律大石不放。耶律大石大驚,以為她竟要效仿古之聶政,於大軍中取他首級,手中立時拔刀,身前親兵亦是持矛立盾相待,卻見那一道白芒自他頭頂瞬掠而過,目標直指他身後大纛。耶律大石色變,急道:「護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