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君子,可獨善其身,卻要眼見季卷竊國,倒反綱常。須知先賢早有雲,牝雞之晨,惟家之索,由她把持九鼎,豈非神州陸沉之始?
而做忠臣,只需要推翻自己一生堅持為代價。
諸葛神侯閉目長嘆。
他站起了身。
他道:「我行此不義事,自當賠罪,願用一身內力修為,助蘇樓主療傷。」
無情皺眉道:「世叔……」
他當然知道諸葛神侯掌握一門名為「半段錦」的療愈之法,非可以自療,更可替人治病。過去蘇遮幕與神侯府交好時,也曾試過請他給剛下山的蘇夢枕治療,只是以蘇夢枕身上傷、毒、病交雜的情況,若要治癒,必得使諸葛神侯功力大損,且無法復原。蘇氏父子向來胸懷廣大,三拜表示神侯仍需主持公義,絕不該為蘇夢枕一人折損,往後更加絕口不提。當時無情同樣在座,對諸葛神侯替蘇夢枕治療的後果瞭然,此時下意識要開口勸阻,一開口卻不知怎樣續下去。
諸葛神侯只道:「是我情理有虧。」他向方歌吟一拱手,邀請道:「方巨俠,你我二人不如現在便往金風細雨樓走一遭。」
金風細雨樓,四樓一塔,寂然無聲。
屋子裡散發著一種奇異的藥味。類似於木漆氣味,從每件家具上隱隱透出。
蘇夢枕獨自愴居象牙塔上,不住嗆咳,全身不時痙攣。
他傷得很重。
更關鍵是,他未能得到及時的治療。
他與蔡京雖齊齊因趙佶之死,被六扇門拿住看守,但京中動盪,被他們一力攪起後,始終未停。蔡京手下勢力驟失主心骨,反倒更瘋更狂,撕咬住金風細雨樓,似秋蟲自知大限將至,便更要竭力將宿敵一同帶走。
他那日受足數位高手重傷,全然無力拔刀,所幸還有季冷攜青田幫相助,將兩方爭鬥維持在了平局,可季冷強殺元十三限後也傷得不輕,更有季卷其他任務在身,等蘇夢枕從昏迷中醒來,應付完六扇門盤問,便立即傳訊給季冷,勸他立即離京安排正事,他則將金風細雨樓暫時遣散,化整為零,在季卷抵達以前保存實力。納蘭初見也在被遣散之列。
江湖動盪,朝堂更是動盪。皇子王爺間爭權奪勢,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殺人比江湖更狠,王宮中隨時可能送出幾具屍體,樹大夫忙碌至極,無法脫身。
因此蘇夢枕只能忍。
好在他還沒因幸足生活忘記如何與病痛共存。
他一邊忍受病痛,一邊甚至仍有心思,思考季卷行到何處。
病中無趣,他以思考取樂。他想了很多,將京中各方勢力想過一輪,又細細推衍每一方可能的行動和應對,當然也想季卷,唯獨沒想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