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我來此與你對質,只為這一道疑惑。你是否真心在為宋人百姓?若你能夠給我解答,我立即抽身退離京城,終身不再踏入你境內一步!」
他大義凜然道。
甚至自認為給季卷做了相當大的退讓。
他甚至都不再追究方應看是否蒙冤!
雖則在他看來,他那聰穎、乖巧、良善的小看定然是叫這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小看甚至可能是替她背罪而死。
但——只要——她迷途知返,真正把為百姓謀福祉的好事做下去——
季卷恍然大悟地一合掌,喜笑顏開道:「方巨俠,破案了。」
她睜開眼。
要對付方歌吟,當然要睜眼。
而且現在睜眼對她已毫無影響了。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再將眼中所見的蘇夢枕與這個男人對上號了。
她心中殺意飛漲,面上依舊言笑晏晏:「如果你這幾年間每天是用這套說辭開解你夫人,那我現在知道她為何要不告而別了。」
她抽出長劍,同時冷笑道:「她顯然也懷疑你出現典型的妄想症狀了,方巨俠——聽我一句勸,不要諱疾忌醫,有病還是要治。」
方歌吟不惱,不慍,不躁。他只道:「季姑娘最好還是回答我。因為你不可能贏過我。」
季卷相當認可地點一點頭,並不在此處胡吹大氣。
但她仍挺劍上前!
方歌吟皺眉避讓,問:「難道你已無力辯駁?」
「我的確不知道對一個已預設了答案的人,還有什麼話好說!」季卷冷笑,劍如走石,如奔雷,如鵬翼橫展,磅礴轟擊,同時喝道:「你也配和我談什麼大宋百姓,談什麼大宋天下?」
方歌吟色變道:「我手中斬殺的貪官惡徒數不勝數,論資格,我不輸於你!」
他色變,手上便有一招不留情,空手拆過季卷青鋒,分筋截脈。
「哈!」季卷受擊反笑,交劍於左手,反抹向方歌吟脖頸,斬下一縷灰發。她冷笑問:「方巨俠武功蓋世,可稱天下第一,終其一生對大宋的貢獻,就是殺一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匪,連個巨貪蠹蟲都不肯除?」
「當今朝廷積重難返,貪贓枉法者何其多,獨善其身者何其少?我能殺一人,殺十人,殺得乾淨大宋上下九成官人嗎?真要殺個人頭滾滾,還有人能撐住這個朝廷嗎?我是有心無力,只手難挽!」
季卷吐血,難說是被方歌吟掌擊震傷心脈,或是被他氣笑吐血。她吐一口血,雙眼越亮,向來親和的面龐竟透出些刺骨冷意,一雙棕褐色瞳仁里,似點燃兩簇幽藍冷火。
她冷冷道:「船底被人鑿了大洞,殺一個罪人可使船破損更慢,補一厘船底可使船行更遠,你則既不肯對付毀船之人,亦不肯動手補洞,只坐在船沿,隨手往外舀兩捧湖水,言稱自己已盡全力,已無能為力——你是無能為力麼?沉船的時候,你一施『萬古雲霄一羽毛』,輕鬆掠著湖面離船,真正隨船傾覆的眾生百姓何曾入過你眼睛?」
「裝什麼大義凜然?提什麼百姓黎民!你根本不在乎他們,也根本不曾為他們做過一分一毫,你只是沉醉於粉飾的概念——口頭上的愛民!有多少人因你的愛獲益?」
「你連大宋百姓都不曾愛,怎麼能懂無論漢人、女真、契丹,皆有生存權利?與你談平等,談人民,談世界人民大團結——根本對牛彈琴!」
方歌吟痛呼一聲,撫住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