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遠處響起另一道驚呼。
那嗓音清亮而陌生,眾人回過頭去,看見了那向他們小跑而來的少年。
少年穿著一身粗布衣,頭髮隨意在腦後挽了個髻,正是再尋常不過的農家子打扮。
可他膚色極白,模樣清秀漂亮,在這田間地頭惹眼得甚至有些突兀。
人群中,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這狗好像是裴家的吧?」
裴家的確養了條看院子的大黑狗。
聽說是裴木匠從山裡撿的,一直給他家那病秧子養著。也不知這狗崽子是不是有狼的血脈,撿回來時還是個小不點,幾年過去越長越大,皮毛黑得發亮,站起來快有半人高。
他們這些漢子看了都發憷。
既然是裴家的狗,這個瞧著有點面生的少年,多半就是裴家那新夫郎了。
果然,少年跑到田埂邊,喊道:「大黑,回來!」
眾人眼睜睜看見,原本氣勢洶洶的大黑狗立即不再吠了。它從劉老三身上跳下來,搖著尾巴,嚶嚶嗚嗚就往少年懷裡鑽。
少年身形纖細,被狗一撲差點沒站穩。他摸了摸大黑狗的腦袋,才看向還狼狽躺在地上的劉老三:「叔,您沒事吧?」
劉老三整個人都嚇懵了,頭髮衣服亂糟糟的全是雜草和泥土,狼狽得跟去泥地里打了個滾似的。他下意識張口就想罵,可瞧見那氣勢洶洶的大黑狗,又縮了回去。
「管、管好你家狗!」
「是是是,我管。」少年態度十分和善,略帶歉意地笑了笑,又做出一副納悶模樣,「說來也怪,大黑平時聽話得很,不知道剛才聽見了什麼,忽然就往這邊跑,喊都喊不住。」
劉老三一愣,又仔細瞧了瞧,終於認出了這條狗。
也意識到面前這人是誰。
他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驀地起身,大喝:「我、我還能說什麼,你別在這兒血口噴人!」
少年站在田埂高處,神情無辜:「我說什麼了?」
少年其實生了一副很討喜的模樣,那雙眼睛又大又圓,透著股說不出的靈動。尤其當他這般看向什麼人的時候,像極了某種溫軟無害的小動物,叫人不自覺心都軟下來。
劉老三張了張口,那些到了嘴邊的呵斥和謾罵都說不出來了。
就在此時,他們身邊響起另一個聲音:「阿書。」
聲音是從旁邊的樹下傳來的,眾人這才發覺,那裡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那人身形很高,但消瘦得過分,瞧著竟比眼前的少年還要單薄一些。
在場的都認識,是裴家那小病秧子,裴長臨。
人一旦病得久了,精神氣兒就會受損,何況裴長臨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病。那具從小靠湯藥吊著命的軀殼,仿佛已經被抽空了生命力,站在那兒不出聲時,甚至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他的存在。
「在做什麼?」他問道,說話時氣息不足,沒什麼力氣的模樣。
「夫君,你來啦!」少年眼神亮起來,「沒做什麼呀。不是讓你讓你在村里等我嗎,走過來累不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