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臨:「……」
還有和自己肚子說話的。
裴蘭芝給賀枕書煮的是一碗簡單的素麵,面上鋪了幾根燙熟的青菜,還澆了一勺辣子,香得賀枕書恨不得連碗都吃下去。
他呼啦吸了一大口面,感嘆:「阿姐怎麼沒想過去開個飯館,城裡最好的館子都沒她做得好吃。」
他話剛說完,忽然想起裴蘭芝不願出嫁的原因,又閉了嘴。
屋子裡霎時安靜下來,賀枕書抬起頭。裴長臨坐在他對面,借著油燈的光亮,又開始鼓搗他那堆木料。他神情十分專注,修長的睫羽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似乎沒有聽見賀枕書剛才說了什麼。
賀枕書垂下眼眸。
他其實能明白裴長臨為何會養成如今這沉默孤僻的性子。
久病的人,經受的痛苦本就是常人難以體會,何況他生在一個不算富裕的人家。
換做是賀枕書,一定也不想成為全家人的拖累。
若換做是他……或許也會覺得,早日死去才是一種解脫吧。
賀枕書在心裡胡思亂想著,覺得剩下那半碗面都仿佛失去了滋味。
吃過東西,賀枕書又躺了回去。
他往日不是這麼喜歡偷懶的性子,可今日實在累得厲害,填飽肚子之後甚至比先前還要睏倦。賀枕書口中嘟囔著就躺一炷香,馬上就起來鋪床云云,沒過多久就沒了動靜。
夜色漸深,裴長臨走到床邊。
少年蜷著身體,呼吸輕而平穩,睡得很沉。
裴長臨:「……」
裴長臨:「賀枕書。」
沒有回應。
少年一動不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頗有一副就算天塌下來也叫不醒的模樣。
裴長臨按了按眉心。
這張木床也是裴木匠親手打的,為了給裴長臨娶親,特意加寬了尺寸,躺兩個人綽綽有餘。
新婚之夜那日,是賀枕書提出他可以在床邊打個地鋪。
裴長臨那時還臥床不起,又不能主動叫一個雙兒與他同床共枕,平白污人清白,便隨他去了。
至於現在……
裴長臨看了眼存放被褥的衣櫥。
近來天氣漸漸回暖,但夜裡還是涼的,地上更是寒氣深重。裴長臨清楚自己這廢物身子,要是在地上睡一晚上,恐怕病情又要加重。
左右他這身子骨也做不了什麼,將就與這人同榻躺一晚,應當……不妨事吧?
裴長臨猶豫不定,少年倒是睡得沒心沒肺,甚至還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什麼夢話。
這人來這裡不過三天,怎麼能在陌生環境睡得這麼死?
他在別處也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