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世,裴長臨在臨死前都會將那筆錢給他,供他離開這個地方。
雖然每次都沒能成功走掉就是了。
交代完,裴長臨起身想往外走。大約是今天出門的時間太長,裴長臨的體力消耗幾乎已經到了極限,剛站起身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賀枕書連忙去扶他。
「咳咳……我沒事。」裴長臨輕輕推開他,搖了搖頭,「回家吧。」
他緩慢往前走去,賀枕書望著他的背影,說不出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這小病秧子,別的不行,敗壞他的好心情倒是有一手。
討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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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路上,裴長臨一言不發,兀自靠在窗戶邊閉目養神。
牛車內逼仄,賀枕書縮在座椅另一頭,沉默地望著身邊的人。
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語氣生硬地開口:「裴長臨。」
裴長臨沒睜眼,輕聲道:「什麼事?」
「我要和你聊聊。」賀枕書坐直身體,嚴肅道,「你不能總是這樣。」
裴長臨應當是不太舒服,眉頭緊緊蹙著,輕輕吸了口氣:「我怎麼了?」
「你……」賀枕書看他這模樣,態度又軟下來,話音都放輕了,「你不能老是把你要死了掛在嘴邊,大家都在想辦法呢。裴老爹不也是為了給你找大夫,才會去縣城嗎?」
也是因為這樣,裴木匠才會意外得知賀家打算把家裡的小雙兒嫁出去,又不知從哪裡拿到了賀枕書的生辰八字,果斷登門提親。
裴長臨沒有回答。
賀枕書注視著對方蒼白的側臉,認真道:「你得活下去。」
湯藥能醫治他身體的病痛,卻醫不了心病。
如果連他自己都不想活,一直在心裡想著自己命不久矣,想著早日解脫,無論多厲害的湯藥,都是治不好他的。
「你肯定還有很想做的事吧?你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沒有去看過外面的世界,外面有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不想體驗一下嗎?還有,你會用木頭做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你以後肯定還能做更多更厲害的東西,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嗎?」
裴長臨終於睜開眼。
少年說話的語氣比平日急促一些,眉宇微微蹙起,像是有點生氣的模樣。
這讓他那俊秀精緻的五官顯得更加靈動。
裴長臨注視了他很長時間,許久,他唇角略微勾起來,露出一個像是自嘲的笑:「我要是不死,你就得一輩子做我的夫郎,你能甘心嗎?」
認識裴長臨這麼久,賀枕書見他笑的次數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