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眼底含著笑意,一點瞧不出擔心的模樣。
賀枕書注視著他,沒有回答。
從青山鎮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裴長臨對新的湯藥適應極好,已經許久沒有心悸,也不再像先前那樣,走幾步路就喘不上氣。除了身體漸漸好轉,他整個人也與先前截然不同了。
以前的裴長臨,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都乖乖與他出來散步曬太陽。
這是就算在前幾世,賀枕書都不曾見過的樣子。
這小病秧子口中說著不在乎能否治好,可當他真的好起來,卻也是開心的。
在他經歷的前幾世,裴長臨應當也是想治好的吧,只是那時他們沒有及時找到救治他的法子,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有能活下去的機會,誰會不願意活呢?
賀枕書一時失神,裴長臨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發什麼呆,走了。」
他轉身繼續往前走。
下河村沿河而建,除了村口有幾畝田之外,大部分田地都在河對岸,只在村頭村尾有兩座石橋相連。賀枕書一晃神的功夫,卻見裴長臨已經走到堤岸邊,正要上橋。
村中這兩座石橋以前被水衝垮過,重修那會兒村里家家戶戶都窮,修得也簡陋。石橋兩側沒有護欄,石板鋪成的橋面不過兩人寬,僅僅足夠村中慣用的板車通過。
賀枕書嚇得心臟都漏跳一拍,連忙追上去:「等等!」
他一把抓住正要上橋的裴長臨,後者腳步一頓:「怎麼了?」
「我們……我們別去那邊了吧。」賀枕書瞥了眼橋下的潺潺流水,抿了抿唇,「那邊太遠了,我們就在村口逛逛吧,不用過去了。」
他神情其實沒什麼變化,抓著裴長臨衣袖的手卻攥得緊緊的,指節都有些發白。
裴長臨疑惑地蹙眉,但沒有多問,低聲道:「那就不去。」
他伸手覆在賀枕書的手背上,安撫一般輕輕拍了拍:「別擔心,不過去了。」
賀枕書悶悶應了一聲。
在他經歷的前幾世,裴長臨都是因為病情惡化而去世,唯有前世不同。前世,賀枕書認識了白蘞,說服對方為裴長臨醫治,緩解了他的病情。
可那一世的最後,裴長臨還是死了。
他不是病逝,他是……意外落水而亡。
是村尾那座石橋,平時走的人少,沒人看見他是如何落水的。但被撈上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
後來大夫說,他大約是過橋時忽然發病心悸,沒站穩摔了下去。
就算到了現在,賀枕書仍然忘不掉當初看見旁人將他從水裡打撈起來的模樣。
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