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現在年紀還小,只起了小名。村里都認為賤名好養活,許多人到及冠之後都不會再起大名,要麼都喚小時候的乳名,要麼就以家中排行稱呼。
只有要外出讀書的孩子,會托先生起個儒雅正式的名字,省得出去被人笑話。
至於裴家這姐弟倆,則是因為他們親娘以前讀過點書,在她生前便給兩人起好了名字。
先前阿青向賀枕書提過這事,因而他事先其實已經想好。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阿青,小雙兒不知何時默默紅了眼,偏頭擦拭一下。
「便叫你『遠道』,如何?」賀枕書道,「少年當效用,遠道豈辭艱。希望你無論未來遇到什麼,那條路有多麼艱辛,都莫要忘了今日的選擇。」
六歲的孩子與賀枕書對視片刻。
雖然只接觸了幾天時間,但賀枕書看得出來,安安這孩子很聰明。他的模樣與阿青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在外人面前永遠表現得乖巧聽話,從來不惹自家爹爹生氣。
可他也不是那種愚孝的木訥性子,相反,他其實很機靈。就像先前,賀枕書只是告訴他,他們需要在裴家門前演一場戲,就連賀枕書都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好不怯場,還完成得那麼好。
小崽子又朝賀枕書磕了個頭,認真道:「謝謝先生,遠道記住了。」
拜過了師,賀枕書沒急著開始授課。
他家中倒是有筆墨紙硯,但通文識字有專門的蒙學用書,這些書賀枕書是沒有的,需要再去鎮上採買。阿青不方便去鎮上買書,這件事只能落到賀枕書頭上。
「我明兒一早就去給你買書,以後那些書都放在我這裡,後天你直接過來上課就成。」賀枕書送他們出門,對安安道。
後者仰起頭,乖乖應道:「知道了,先生。」
「噓。」賀枕書用手指抵住嘴唇,「出了這個門,你就不能這樣叫我啦。你得喚我師娘。」
既然要假裝是裴家的學徒,安安就得叫裴長臨做師父,賀枕書自然就是師娘。
「我明白的。」安安點了點頭。
「也不是不能真當學徒。」裴長臨倚在門邊,「你的手很穩,等再長個幾歲,由你來幫我鋸木頭,說不準比你先生鋸得好。」
「你搶我徒弟是吧?」賀枕書氣惱道,「安安還要考學呢,沒工夫幫你鋸木頭。安安別聽他的,他就是想找個苦力罷了。」
安安眨了眨眼,沒答話。他牽起阿青的手,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朝賀枕書擺擺手:「先生再見。」
說完,又看向門邊的裴長臨。
小崽子似是猶豫了片刻,仰頭望著對方,脆生生喚道:「師娘再見。」
裴長臨:「……」
阿青:「……」
賀枕書:「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