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長臨今晚身體不適,早早回了屋休息,可當賀枕書走進內院時,卻見屋子裡的油燈並未熄滅。不僅屋內,就連臥房外的屋檐下,都掛著一盞明亮的廊燈。
賀枕書知道這是裴長臨擔心他摸黑回屋,特意給他留的燈。他走到屋檐下,熄滅了廊燈,再輕手輕腳推門進去。
屋內同樣點著油燈,裡間和外間各有兩盞,將屋內映得格外明亮。
賀枕書有些無奈。
油燈這玩意可不算便宜,賀枕書以前還曾遇到過的一些窮苦的讀書人,夜裡看書捨不得點燈,生生把眼睛給看壞了。也就是裴家的家境沒差到用不起油燈的地步,否則哪裡經得起他這樣揮霍。
他挨個將油燈熄滅,順手解開綁住頭髮的髮帶,往裡間走去。
裴長臨的確已經躺下了。
他睡在床榻內側,俊朗的眉宇下意識蹙起,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賀枕書熄滅最後一盞燈,摸黑來到床邊,剛爬上床,身邊的人便動了動。
一隻手從被子裡摸索上來,極自然地把賀枕書往懷裡攬。
「還沒睡著呀?」賀枕書轉眼間就被人手腳並用地纏住,低聲問。
裴長臨腦袋埋在賀枕書肩窩,話音半夢半醒:「……睡不著。」
「屋子裡留這麼多盞燈,能睡著就怪了。」賀枕書道,「真是自己找罪受,我在這裡住這麼久,還會因為看不清東西摔著嗎?」
「你不是怕黑嘛。」
裴長臨睏倦時說話總愛用這般溫軟的語調,黏糊得很,撒嬌似的。賀枕書聽得心軟,主動調整姿勢,讓裴長臨抱得更舒服些。
近來雨季漸漸過去,暑氣重了許多,裴長臨終於不需要每日靠賀枕書給他暖床,或是抱著湯婆子才能入睡。不過他常年體寒,就算是在夏日裡,身子也熱不到哪兒去,賀枕書倒很喜歡用他消暑。
他窩在裴長臨懷裡,過了一會兒,聽見對方又問:「你與爹說瞭望海莊的事,他沒說什麼?」
「怎麼沒有。」賀枕書道,「他說,幸虧你將活攬了過去,不然對方若真找上門來,他還不知該怎麼拒絕。」
裴長臨輕笑一聲。
以裴家的家境,還遠遠沒到連找上門來的活都能隨意拒絕的程度,何況還是大戶人家的活計。
說這話,恐怕單純只為了圓謊。
只是裴木匠平日不怎麼撒謊,圓謊的功夫不到家,叫人一聽就聽了出來。
賀枕書腦袋裴長臨懷裡蹭了蹭,輕輕道:「大家都很愛你。」
裴木匠自不消說,他本可以親自去盧家接下這樁活,但他寧願冒著風險,讓裴長臨獨自前往。這既是他給裴長臨的機會,也是他對裴長臨絕對信任的證明。
至於家中其他人,更是全心信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