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周常看了眼安安。
那小崽子又躲回了賀枕書身後,只怯生生露出一雙眼睛,好像在他面前的並非親爹,而是什麼令他畏懼之人。那是因為從記事起,他這親爹就總是動手打他,讓他本能害怕。
周常收回目光,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天色漸暗,對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盡頭。
賀枕書還是有點擔心:「總覺得不太對勁,這姓周的不會出什麼事吧?」
「管他呢。」裴長臨摟著賀枕書轉身,「吃飯去,聽說今天后廚要給大夥做水晶糕,再不去就沒了。」
莊上現在沒有主人家,工匠和家僕們一樣吃的是大鍋飯。那群漢子白日裡干體力活,一個賽一個能吃,要去晚了還真搶不過他們。
「那我們得趕緊去……」賀枕書頓了下,覺得不對,「等等,不是說好這個月都不吃甜了嗎?!」
他這一嗓子喊得慢了點,裴長臨已經大步穿過門廊,飛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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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常的忽然登門讓賀枕書直覺有古怪,幸好再過幾日就是莊上的休沐,他們本就打算回村與阿姐商量開店的事宜,正好也順道問問阿青是怎麼回事。
望海莊每半月有兩日休沐,兩日不開工,工匠們得了裴長臨應允,頭一天晚上便紛紛離莊回家去了。下河村離得遠,裴長臨和賀枕書等到翌日一早,才帶著安安乘馬車回家。
馬車是葛叔特意準備的。自從上次知道兩人去趟青山鎮都得步行之後,便叫人給他們配了馬車,供他們隨意使用。
馬車行在田野間,賀枕書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入目皆是剛生出青苗的田地。那是前不久種下的玉米秧。遠處田埂邊,莊稼漢們給秧苗澆了水,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聊。
「那是誰家的老爺,這麼氣派的馬車,來這窮鄉僻壤的做什麼?」有人這麼說了一句。
「好像是盧家,瞧,那車前還掛了個『盧』字。」
「你還認得字?」
「不認得,但鄰村裴家那小病秧子不是去盧家做工了嗎,當時盧家派了好大一輛馬車來接,馬車上掛的不就是那個字?」
這附近的田地屬於南槐村,說話這幾個,都是南槐村的村民。南槐村離下河村有一段距離,更靠近山中,村里獵戶多,條件倒是比下河村好上一些。
不過再好也趕不上城裡,更沒人能接觸到盧家那等大人物,那日裴長臨離村時,這附近許多村民都去湊過熱鬧。
「說到裴家那小病秧子,人家現在可出息了,不僅接了大戶人家的活,掙了錢還張羅著要給他阿姐開館子。哎,裴娘子也算沒白疼這弟弟。」
「還有這事?」
「你們不知道?說是鋪面已經定下了,在鎮上最好的路段,光一年的租金就要十幾兩銀子!」
他們這些泥腿子,忙忙碌碌一年到頭也掙不到十兩。運氣好點在山裡獵個稀罕玩意能賺上一筆,但那都是拿命來搏,怎麼比得上人家靠手藝吃飯。聽對方這麼說,眾人紛紛露出稱羨的神情。
一名少年忽然問:「裴家娘子要去鎮上做生意?」
「是啊,我是聽他們村里人說的,裴家這些天到處張羅著找人供菜,他們村沒人不知道。不對啊三郎,那不是你嫂子嘛,你哥沒和你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