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都沒有拿到過這麼多錢。
可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贏了還想贏,輸了就想翻盤,等回過神來,欠的賭債已經如大山一般壓在他身上,除了無止境的賭下去,期望何時能一局翻盤之外,再沒有別的法子。
「阿青……」周常痛哭起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別丟下我……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了……」
阿青低下頭,眼眶也悄然紅了。
他至今仍然記得最初與此人相處時的樣子,年少時一意孤行想嫁的人,怎麼會沒有動過心呢。可是,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年那個會溫柔待他的男人,漸漸變得陌生至極。
就像如今這樣面目全非,讓他再也不認識了。
阿青揉了揉眼睛,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布巾打開,裡面是些許用麻繩串起銅板,以及一些簡單的首飾:「這些是你以前送給我的東西,還有家裡能湊出來的現錢,我都拿來了。可能抵不上多少,但現在我只能拿出這些。」
「好、好!」周常道,「你去給他們,告訴他們,我們會接著湊錢,別讓他們打斷我的腿,你快去!」
阿青沒有動。他把東西放在地上,又從懷中取出另一樣東西,同樣展開放在地上。
那是一張薄薄的宣紙,上面寫滿了字。
周常識的字不多,並不能全都看懂,但他卻奇蹟般明白了這是什麼。
他的神情變了:「……你什麼意思?」
「這是合離書,我出門前拜託村長幫我寫的。」阿青道,「你在上面簽字畫押,我就把這些錢給你,就算是……給這些年的夫妻恩情做個了結。」
周常沒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披散的頭髮擋住了大部分面容,看不真切。
「……誰教你的?」
阿青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問誰教你的!」周常頓時變了臉色,聲音嘶啞而悽厲,「是不是裴家那夫郎?是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才剛走不久,你立刻就去報了官。就這麼想和我合離,難不成是在外頭有人了?!」
啪——
阿青一巴掌扇在了周常臉上。
青年胸膛急劇起伏,渾身顫抖起來:「簽字畫押,否則我什麼都不會給你,讓他們砍了你的腿就是!」
周常怔然。
在他的記憶中,阿青從來用這樣的語氣與人說過話。
溫柔,軟弱,好拿捏,這就是這小雙兒平日裡的模樣。
阿青其實不是多麼漂亮的長相,常地干農活,更是比不得那些養在閨中的公子小姐。可他五官清秀端正,笑起來的時候也格外好看。
在周常眼中,他一點也不比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差。
最初,他便是喜歡上了那個笑容,喜歡他看向自己時,那明亮單純、毫無懷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