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這麼想著,隨人群排隊去前方看清那新模型後,卻是有些詫異。
鍾鈞做出來這新的海船模型並不複雜,分上下兩層甲板,船身呈橢圓形,從外觀上看,與尋常的海船模型差別不大。
唯一的不同是,這海船模型並非市面上常見的三桅或五桅,而是七桅。
船隻的桅杆數量並不是尋常加減法這麼簡單,桅杆的數量一變,船身受力、風向影響、動能等等一系列數據都會有所改變。
可偏偏作為題面的海船模型不可觸碰。
這就意味著,他們不能通過拆卸與測量得到具體數據,而是必須通過演算。
鍾鈞大師這題,明面上考的是仿造模型,實際上,卻是包含了大量的數據計算。
能進營造司的工匠絕非庸才,大部分人很快看明白了鍾鈞大師的意圖,紛紛拿出紙筆演算起來。廠房內一時間充斥著書寫與議論之聲,還留在那海船模型前久久沒有離去的,只剩下兩個人。
一個是裴長臨。
另一個,就是他們先前在營造司前遇到的那位「顧秀才」。
裴長臨一貫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認真起來更是話少。他手上沒拿紙筆,只慢悠悠繞著那快有一人高的海船模型反覆轉了幾圈,視線掃視過模型上的每一根桅杆,每一塊木料。
相比起來,那位顧秀才便顯得沉不住氣許多。
他手上仍拿著那本幾乎被他捏成鹹菜乾的書卷,一邊忙忙碌碌翻閱,一邊試圖在紙上記錄數據。
「這模型寬不到四尺,深約三尺,那麼吃水深度就是一尺三寸……」
他在口中念念有詞,格外擾人。裴長臨聽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吃水深度到不了一尺,至多只有七寸。」
顧秀才堅持:「不可能,我算出來就是一尺三寸。」
裴長臨:「那是因為你前面就錯了,這模型內部的深度也沒有三尺。」
「……啊?」
裴長臨懶得與他多做解釋,淡聲道:「不信你重新算。」
.
整個第一日,開始搭建模型的人寥寥無幾。
鍾鈞大師原先還時不時下來看兩眼,對錯誤太嚴重的學徒大聲指責。到後來他也疲了,索性與秦昭下起了棋。
在第三次被殺得片甲不留後,鍾鈞大師憤然離席,宣布了放課。
鍾鈞大師講學的時間極為靈活,有時興致缺缺,半天就想走人。有時興致來了,能足足講到半夜,就連中午也不放人休息。
今日顯然就屬於前者,鍾鈞宣布放課時,時辰還不到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