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之人的掌心總是有淡淡的粗糙感,不過景元還年少,手摸起來也沒那麼糙,被老父親摸手的景元沒由來得不適應,但景元並未多話,見父親沒有鬆開的意思,兒時對他的依戀湧上心頭,令他輕輕回握著,就像幼年拉著他的拇指那樣。
一頓飯吃得也很熱鬧,飯後幼清不想離開,就留在了屋子裡,她似乎有些歉疚,景元品了半天才明白,她是因為「霸占」母親,讓人家的正牌丈夫無法進屋而感到慚愧,景元都不禁失笑。
夫妻百年,哪會像新婚那樣膩在一起,一分一秒都分不開呢?景元見過二老最親近的模樣,也就是拉拉手,自然,兩位在屋裡的事,他從未多想過。
幼清在這和他阿娘說話,兩個男人自然而然地退出屋裡,景元望著父親,低聲道:「爹爹…」
有些話如鯁在喉,他忽然止聲,而他的父親卻拍拍他的手背,帶著他回到了書房。
父親的書房是臨時改成的,並不大,這裡堆滿書卷,桌上也是錯落放著書冊和信紙,父母早已不在地衡司當值,公文少了許多,竟也比以往清爽不少。
兩個人挨著書案坐下,景父抬手泡茶,景元嘆口氣,與他道:「幼清昨日問我要不要同她一起,以巡海遊俠的身份踐行帝弓的命途。」
「你是如何回復的?」景父像是早有預料,神色不動地問他。
景元垂著眼眸說:「我說會考慮,父親…我想答應她。但她說,希望我和您商量再做決定。」
景父呵呵一笑,他斟著茶,垂頭問著:「不是圓了你兒時的夢,為何愁眉不展?」
「父親不覺得孩兒毫無擔當,逃避責任嗎?」景元身體前傾地追問,「就這樣一走了之,棄父母與仙舟不顧,辜負將軍的期許…這樣,您都不責備我嗎?」
「聽起來,你是來找罵的。」
景元聞言一怔。城
父親的目光溫柔而深邃,並不同於他當年非要加入雲騎時的擔憂與氣憤,如今這雙眼中,唯有望不到盡頭的慈愛。
「去吧,景元。只要是你的心愿,爹爹、阿娘,都不會阻止你的。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決斷,不必再走父母認為的『輕鬆的路』了。」
「可…」
「可是你心中仍有遲疑。我們、仙舟的未來,以及騰驍的期許,你放不下。」景父道,「我聽聞立下赫赫戰功,力挽狂瀾,挽救三軍於萬一,父親為你感到驕傲。」
他曾經多盼望父親的認可,多希望能聽到父親的誇讚啊,但如今,景元沒有了欣喜的感覺,反而十分自嘲。不論旁人如何讚揚他,他始終提不起一點高興的心情,因為他清楚,他的戰功是用同袍的命累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