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都沒人敢說話,只有王夫人的啜泣聲又低低響了起來。
今天畢竟折騰了一天,賈母也累了,不僅賈寶玉吃了安神的藥,她也吃了。只是憤怒支撐著她又多發泄了一會兒。
「今兒就叫他睡這兒,別挪了。襲人,你好生照看著。」
襲人這會兒是一點多餘表情都沒有,像個忠心不二又笨笨的丫鬟一樣應了聲,連頭都沒多抬一下的。
「你們都出去!」賈母打了個哈欠,疲憊席捲而來,「一家子沒有一個爭氣的!主辱臣死,你們全都該死!」
畢竟人多,榮國府一眾人,上至賈赦,下到賈蘭,沒一個說話的,都屏息靜氣低著頭退了出去,生怕賈母注意到他們。
這邊一出來,賈政就拉了王夫人,「寶玉怎麼了?」
「被嚇著了。」王夫人聲音里還帶著鼻音,是不是抽泣兩下,「我也沒見到,他回來腿都軟了,衣服上還有兩道口子,說是擋在老太太面前被那些賊人劃的。」
賈政鬆了口氣,又問,「聽說他回來……身上不太好?還弄髒了褲子?」
王夫人略顯遲緩的轉過頭來,老爺換過衣服的,也就是說,回來之後先去了趙氏屋裡。
趙氏又編排寶玉了。
每到這時候,王夫人就分外的贊同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覺得順眼的婆婆:妾室還是別生兒子的好。
她甚至想問問她婆婆,她是怎麼叫公公的妾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來的?
「蹭上些灰。」王夫人不經意道,仿佛心思不在這個上頭,也沒聽明白賈政究竟想問什麼,「衣裳都換過的,老爺放心,我親眼看見燒了的,裡頭還加了張神仙給的符紙,霉運肯定都去了的!」
賈政應了聲,他跟王夫人也沒什麼可說的,轉身就走了。
不在賈政面前,王夫人就不用繃著了,她咬牙切齒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趙氏!」
不遠處,李紈拉著賈蘭,母子兩個有意無意躲著人,避著燈籠,悄無聲息回到了自己院子裡。
賈蘭抬頭看自己母親,「母親,我想去金陵考試。」
李紈看著他,大概也能想到為什麼,榮國府過於烏煙瘴氣了。
「母親,您不是說外祖父是金陵國子監的祭酒?學問想必很好的吧,若是有他指點,想必兒子科舉必定能一考就中。」
李紈猶豫了一下,賈蘭祖籍金陵不假,可他是能在京城考試的,她若提出這個要求,必定要被王夫人猜忌。
她也能猜到王夫人什麼心思,她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比賈寶玉有出息,更加不會允許有人在賈寶玉前頭有功名的。
可是……
「我試試吧。」李紈應道:「若是不成……至少也叫你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