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下了山以後就趴在乘聽的身上,跟隨狼群一同朝塔蘭經而去。
他手上吊著的鈴鐺和乘聽脖子上掛著的鈴鐺在極夜中叮叮噹噹地響成一片,與狼群一同在呼嘯的風雪裡緩緩穿過了寒英人所住的冰屋。
極夜降臨後,寒英人就很少再出去了,也不會再和狼群跑到冰原的另一頭去捕撈,他們會提前準備後足夠多的魚肉以抵禦沒有陽光的極夜,所以此刻林淼不光是看不見他們,也聽不見他們。
他就像驟然間被所有人拋棄在黑暗中,只能和狼群相依為命,帶著滿腦子字體方方正正的《安魂經》去往一個他對此一無所知的地方。
儘管林淼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但他此刻趴在乘聽的背上時,心中難免有幾分惆悵。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狼群前進的速度一點點慢下來,林淼趴在乘聽的背上也開始慢慢覺得吃力,就好像乘聽在爬坡,而他只能用力抓著乘聽才不會從它的背上掉下去。
林淼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他能做的就是冷靜不要胡思亂想,聽著鈴鐺和狼群的聲音,勉強定下心來。
直到乘聽忽然停下。
林淼在它背上頂著狂風抬起頭,在黑夜裡勉強能看見自己此刻身在何處,陡峭的坡度和崎嶇的山石已經能說明他現在已經塔蘭經上了,只是還沒有到半山腰。
乘聽帶著他走到這裡後就很難再帶著他繼續前行,他只能下來自己走自己爬。
若是換在兩個月前,林淼離開了乘聽會不會被風直接刮到山下去也不可知,但現在,他扶著乘聽一腳踩進厚厚的雪地里依然站得穩穩噹噹,也未在原地停留,低著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就往山上走。
乘聽在前面領路,他踩著乘聽走過留下的痕跡要省力許多,至少雪會變得鬆軟些,不至於那麼冷硬。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林淼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半山腰,狼群已經不能再跟著他走了,留在下面,只有乘聽始終穩穩地走在他的前面。
林淼知道只有乘聽知道他要去往哪裡,所以儘管他已經走得膝蓋骨生疼,頭疼手疼鼻子疼哪裡都疼也依然咬牙跟在乘聽身後,不敢落下一步。
因為一旦他停滯不前,乘聽只要走遠了他就看不見了,極夜下的塔蘭經上哪裡都是漆黑的。
在清脆的鈴鐺聲里,頂著刺骨寒風,林淼爬到了靠近山頂的地方,始終在前面領路的乘聽終於停下了。
林淼累得趴在它的腿邊一動不動,氣喘得像快接不上了,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用盡全力拼命地大口呼吸。
乘聽垂下頭舔了舔他冰涼的臉頰,緩緩坐在身體緊挨著林淼,似在用自己的長毛和體溫暖一下被凍得臉上毫無血色的林淼。
許久之後,林淼才勉強回過神來,在乘聽溫暖的長毛下動了動手指,嘶啞著聲音,“乘聽……”
乘聽緩緩挪動身體,把藏在身體下的林淼重新露出來。
林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顫抖著手抓了一把面前的雪往自己嘴裡放,含化了再慢慢咽下,連著吃了五六把雪才感覺喉嚨舒服了一些,沒那麼疼。
乘聽藍色的眼睛正靜靜地看著林淼,好一會兒才催促般低下頭用冰涼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