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學海不讓我學這些,他覺得學這些都不是學習,是不務正業,還浪費錢。所以每天都和我媽吵,家裡烏煙瘴氣的。”李恩年道,“後來在某次調音的時候,我碰見了華老頭,他是從文工團鋼琴退役下來的。老頭子當時相中我,說我有天賦,讓我跟著他學,不收錢。”
“他說他就是老了,閒著想教幾個學生填補老年生活,讓我不要因為他不收錢有心理負擔。”李恩年道,“但無論如何,都是華老頭的幫忙,我才沒被李學海發現,安然的學了十多年的鋼琴。”
“再後來,李學海就知道我學琴的事了。”李恩年眼裡好像一瞬間閃過了什麼,仰起頭繼續道,“他像個瘋子一樣跑到華老頭的店裡鬧,砸壞他店裡的東西,拿出流氓那一套在大路上叫囂著華老頭是干傳銷的,誣陷華老頭為了賺錢學生的錢騙學生去上課。”
“華老頭因為這件事氣病了,店也開不下去了。”李恩年閉了閉眼,眼睛一瞬間有點濕潤,“但是華老頭沒讓李學海賠錢,他知道,他讓李學海賠錢就是在逼著李學海揍我。到這個時候,他還在為我想。”
“李學海覺得自己是一個得勝將軍,搖著尾巴大搖大擺地回到了。而華老頭自那之後一病不起,至今還總是住院。”李恩年悵然地嘆了,面上露出一副有些認命了的表情,“我總覺得華老頭或許該恨我,但他沒有。我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去看過他很多次,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醒著他。”
李恩年不知道該如何去直視華老頭那雙蒼老渾濁,又對他充滿了慈愛的眼睛。
“年哥。”宋鶴一叫了一下李恩年的名字。
聽見宋鶴一叫他,李恩年從過去的情緒里抽出來,看著宋鶴一笑著對他緩緩道,“天下有一知己,可以不恨。也許華老先生,真沒有恨你。”
宋鶴一說完,李恩年怔了一下,也會心地笑了:“你說的對,以前我想不通,現在想通了。”
“所以這次合奏完我想去看看他。”李恩年頓了頓繼續道,“帶著你。”
宋鶴一有點驚訝:“帶我?”
“對啊。”李恩年笑得少見的有幾絲溫柔來,“像你這種人又聰敏的琴又彈得好的,他一定很喜歡你。”
面對李恩年這種棒槌突然起來的誇獎,宋鶴一有點被砸懵了,笑著調侃道:“我可不討人喜歡。”
李恩年也笑著調侃回去:“你還不討人喜歡, 才來沒幾天學校就那麼多人喜歡你了。”
“可那都不是真正的我。”宋鶴一道,“年哥,你知道的,我所有討人喜歡的性格都是我裝出來。他們喜歡的不是真正的我。”
說著宋鶴一快走了兩步,走到李恩年面前,好像在展示自己缺陷給李恩年看似的,一邊展開手臂一邊倒著走,道:“真正的我是沒人會喜歡的。”
李恩年停下腳步,看著面前的宋鶴一。
兩人面對面站著,一股恰到好處的風吹過,吹動了李恩年略長的頭髮。
宋鶴一看見李恩年常年皺著的眉頭漸漸地舒展開了,因為習慣生氣總是不自覺往下抿著的唇角也揚了起來,然後宋鶴一就聽見李恩年的聲音隨著風傳進了自己的耳朵里。
“會有人喜歡真正的你的。”李恩年看著宋鶴一微微笑著道,“至少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