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黑白照片裡的老人慈眉善目,音容宛在。
終於,在一片寂寥的秋雨中,李恩年開口了。
“我這麼也能過一輩子,不是嗎?”李恩年把被雨打濕的煙換到指間夾著,沙啞著嗓子開口道,“我不想念書了,也不想彈琴了,沒盼頭,也沒意思。”
“那你就去好好退學然後滾蛋。”宋鶴一沒安慰李恩年,一向巧言令色的宋鶴一站在李恩年後面沒說出一句好聽的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家長同學滿世界的找你,你在那擺爛給誰看?盡孝嗎?”
李恩年夾著煙的手抽動了一下,宋鶴一戳中了他心中陰影里的那片骯髒的想法。
想不念了早就退學了,消失一個月算什麼?
李恩年清楚自己是什麼德行,就是想把自己表現得很消沉,消沉得讓所有人都看見,這樣才能把自己的愧疚無限擴大,用來標榜他對過去幾年裡沒能早去看看華老頭的悔意。
不然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釋懷,如何才能把那過去荒蕪的幾年彌補回來。
“別用混蛋來證明自己重感情,丟人。”難聽話說的夠多了,宋鶴一走到李恩年旁邊並肩蹲下,有點老氣橫秋地道,“十六七的人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該怎麼做的,對嗎?”
李恩年穿的還是一個月前離家帶的衣服,對現在的天氣來說未免顯得有些單薄了。
一陣秋風吹過,濕透了的李恩年打了個冷顫。
冷一點倒還好,讓他腦袋清醒了不少。
他知道該怎麼做。
他不能靠犯渾來彌補後悔,然後再犯渾,再後悔。
他要學會去變好,從泥沼中爬出來,帶著一身勳章一樣的傷走到華老頭的面前,向華老頭證明,自己沒辜負他。
但是未來的路太遠了,太渺茫了,他不敢期望。
他怕一期望就像期待重新見華老頭這樣,一旦落空就滿是絕望。
所以不如一開始不去期望。
渾渾噩噩,一輩子很快也就過去了。
宋鶴一看著凍得有些發抖的李恩年,終究是心軟了。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不忍心做得再過分。
宋鶴一脫下自己的大衣圍在了李恩年身上,像一對羽翼一樣把李恩年包了起來。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侵襲了李恩年的鼻腔,李恩年抬頭看著眼前的宋鶴一。
宋鶴一隔著大衣握著李恩年的雙肩,褪去了剛剛有些暴躁的情緒,終於露出了一絲溫軟的語氣道:“沒事,別怕。未來的路不遠,大不了我陪你走。”
這句安慰不輕不重,但足以壓塌了李恩年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