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一趟茅廁,回來後再眯一會兒,就可以起床練劍,等同伴一起上路了。
可他的腳趾往下一試,一時沒有撥到自己的鞋。
這時,鳳曲注意到,床邊坐了一道身影背對著他,似乎是感受到鳳曲醒了,他便一邊梳理著自己的長髮,一邊緩緩扭過頭來。
鳳曲呼吸都停住了,壓低聲音:“吹玉?”
慘白的月光像一條白河,從窗口流淌進來,鍍上那個人的輪廓。
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水滴聲,滴滴答答,好像在敲一面沉悶的皮鼓。
鳳曲心中發毛,看著地上投映出的狹長的影子,和窗外樹影糾葛在一起,樹枝的倒影像是插/進了人的胸腔,更加讓人犯怵。
是吹玉又比他先醒了?
鳳曲一時不敢動作,對方也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梳頭,鳳曲還能看見那頭長髮一絲一縷地脫落,可是渾然未覺似的,他還在徐徐轉頭,模糊的臉龐即將展現在鳳曲眼前。
鳳曲忘了呼吸,正想伸手拉他:“吹玉,你說句話……”
二人之間差些距離,鳳曲只得撐起身體,向他靠近一些。
但就在動作的時候,他感到棉被還被什麼壓著,順著瞄了一眼,頓時僵住了動作,仿佛劈頭蓋臉被澆了一身的冰水。
商吹玉分明還在他的身旁睡著。
呼吸平穩,神態自若。
那……梳頭的那個又是誰?
“滾——!”鳳曲大喝一聲,連驚帶怒一腳飛踹過去。
床邊的“商吹玉”被他一踢,乾瘦的手指還卡在長發之間,整個人跌到地上,卻不叫痛,仍在竭力梳頭,想要把卡住的手指掙脫出來。
他的頭髮立刻脫得更加厲害,紛紛揚揚,格外瘮人。
鳳曲的心臟都懸上喉口,壓著尖叫去抓床邊的劍,也顧不得白布還沒拆下,舉劍就往“商吹玉”的身上猛砸。
可他剛剛踩到地上,就感到一陣刺痛的濕冷。
只聽“嘩啦”一聲,他竟然踩進了一大灘的、足以浸沒腳底的髒兮兮的臭水!
那種令人不適的惡寒瞬間吞噬了他腳底的感覺,猶如跗骨之蛆,順著腳趾向上,張牙舞爪地要將鳳曲的四肢縛住。
鳳曲懵了片刻,同時,“商吹玉”終於掙開了手指,而且因著他用力過猛的動作,他的頭髮牽扯著一大塊的頭皮,“刺啦”一聲從頭頂撕了下來。
月光照了進來,一瞥,血糊糊的一片。同時露出來的,還有一張慘白浮腫、不成形狀的臉。
鳳曲眼前剎黑,整個人一梭溜兒地滑了下去,一屁股坐進水裡。
商吹玉這才醒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