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已經懂了。
但那個可怕的猜想猶如洪水猛獸,鳳曲避猶不及,怎麼敢主動提起那種可能。他只能瘋狂地搖頭,不等阿珉答覆,便急匆匆說:“這裡太奇怪了,不行,我們還是出去吧。”
他的腳步已經開始後退,踉踉蹌蹌,背心很快就要貼上石門。
阿珉卻不准他再躲避:
「我以為這一世可以繞開,但,這大概是‘傾鳳曲’繞不過的命運。」
“……難道你想說,我是‘神恩’蠱人?”鳳曲怔怔問,“我會變成神智不清、濫殺無辜的歹徒,就因為我的身體裡藏了一條小小的蟲?我不相信。”
阿珉笑了笑:「以前我也不信。」
他說這是“傾鳳曲”的命運;
他說他的眼珠和手指是“玉衡”戕害他的證據;
他說“神恩”會在極度的情緒下爆發……
可要怎樣的酷刑,能把阿珉逼入“極度的情緒”。
一切陰謀和隱秘都先壓下,鳳曲心念電轉,脫口而出的卻是:“青娥!”
阿珉氣笑了:「你就只惦記那女人嗎?」
“她就是在明城被害的——”
「所以?你不想退回去了?」
鳳曲又沒了聲音。
忽然,一時分神,手臂上一陣刺痛。
再拿夜明珠照亮,才看見石壁四周不止壁畫,還攀附著數不勝數的生著尖刺的干藤。說是藤蔓,又顯得乾枯刺棱,說是荊棘,它們卻無處不在、無處不生,橫豎倒斜,仿佛天上地下都是它們的蹤跡。
這些尖刺仿佛一排排的獠牙,一擊得手飲到血腥,竟像生出靈智一般,貪婪而緩慢地朝鳳曲伸來更多的荊棘。
阿珉道:「是血荊棘。」
血荊棘幾乎是傳說里才有的植物,只有前朝酷刑風行,才培養出這種令人懼怕的東西。它們的生長不靠雨水土壤,全都仰仗動物的血液。猶如蚊蟲一般飲血成癮,也如蚊蟲一邊無孔不入。
受困此處多年,難得沾上鳳曲的鮮血,便如久旱甘霖,當然虎視眈眈、欲罷不能。
只這須臾的談話,前方便已經布滿了血荊棘。
它們如同蛛網一般橫生枝節,堵住去路,只等鳳曲自投羅網。
「‘玉衡’的地宮裡也有這種植物。」
鳳曲的心臟咚地一跳,幾乎就要聽出阿珉話里的調笑了。
阿珉也一言破開所有的試探,直白問:「你到底是闖,還是退?」
背心抵上了一片冰冷的石門。
抬起頭,又是張牙舞爪、通體鮮紅的血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