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便如蝴蝶翩飛,游離於雙斧和彎刀之間,狀似遊刃有餘,但被白不簪的琴聲陣陣壓迫,她也暗覺雙腿虛軟,漸漸使不上力。
莫飲劍沒有唬她。
莫飲劍自是年輕,對江湖知之不多,哪怕聽人以“魔教”咒罵,這小子其實也不太懂“魔教”意味著什麼,暗地裡還自覺很帥。
可白不簪就是多年的老手,她是十步宗宗主的得力幹將,名為少主護法,實際輩分頗高,名聲也比桑拂、莫飲劍二人響亮得多。連曲相和都贊過她的琴藝,說七弦之琴舉世難出白氏之右。
以五十弦的實力,遇上白不簪還是太早了。
這女人遠比莫飲劍更清楚五十弦的威脅。
十步宗若想稱霸玉城,要扶莫飲劍上位,那麼“鴉”的一刃瑕和五十弦兩人斷不能留。
五十弦只覺臟腑都被攪出漩渦一般,雖以內力堵塞聽覺,可白不簪的琴音無孔不入,好像順著眼睛鼻孔都在潛進體內,翻雲弄海,讓五十弦痛得神智不清,幾乎要跌倒在地。
可身後又是斧光刀網,只是分神片刻,莫飲劍的刀已經將她割出數道血痕,鮮血飆上牆壁桌面,莫飲劍沉嗓叫罵:
“一個人參都不敢認,你也真不怕羞!本少主都知道,你的師兄師弟也在明城,可他們早就淘汰了,救不了你。至於你的什麼隊友……本少主雖不認識,但他們又不在這裡,想來也是一幫廢物。你就別再嘴硬,承認了人參是你所盜——”
白不簪清冷的話音在夜空中響起:“少主,別再手下留情。”
莫飲劍一頓,惱羞成怒:“我沒有留情!我只是要讓她開口承認,她不如我的事實!”
五十弦在兩人的對話里偷得一絲機會,旋身後撤,一手抓住門鎖,眼見就要逃出房去。
白不簪手指一按,越發低沉詭譎的琴音刺耳無比,頓時激得五十弦腦門驚痛,慘叫一聲委頓倒地。雙偶舉斧將斬,卻聽白不簪猶如金戈交接、兵馬廝戰的琴音之中殺出一絲一樣的空靈。
那道聲音更為高亢清越,又似泉溪淙淙、白雲掠掠,眾人無不愕在原地,白不簪扣弦之手緊了一瞬,一面將琴撫得更快,一面寒聲喝問:“來者何人?!”
她的琴是七弦之琴,琴聲低啞如嘔訴,加上她的獨門指法,撫琴皆如哀樂,令人聞之心傷,肝腸寸斷——物理意義的肝腸寸斷。
但這位不速之客的琴,乃是十六弦箏。此箏音域更廣,高如鳥鳴婉轉、低如嫠婦幽訴。加之琴者的指法出奇高明,同她夜半相爭,促弦急切,竟然對十六弦琴亦能張弛有度,毫無出錯。
仿佛空壑絕響、仙樂降臨,令人耳目一清,這首琴曲不僅讓白不簪面露驚駭,五十弦更是趁此機會調息休憩,丹田清靈,內力也重新充盈起來。
對方這才開口報上名姓:
“區區廢物,商吹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