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師兄實在和海內話本里的英雄太不一樣。
別的英雄都是正直英勇,天不怕地不怕,走到哪裡都像神明一般帶去希望。
可自己的大師兄呢?
練劍談不上積極不說,為人還一堆數不清的毛病。一會兒怕黑,一會兒怕血,一會兒怕被丟下,一會兒怕陌生人。
每天就知道縮在荒廢的茅舍里畫畫,說是畫了自己的噩夢,可畫出來的還不是成片的竹林,和且去島毫無二樣。
江容拂開鳳曲扇風的手,沒好氣兒道:“晚課你可不能再缺席了!師弟師妹都盼著你去授課,難道同門之間,你也想藏拙不成?”
鳳曲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能教什麼。”
江容說:“你什麼都可以教。他們看到你就高興了,大師兄,你今後是要執掌且去島的,傳出去說一代島主沉迷作畫不思練劍,海內那些門派豈不是笑掉大牙!”
眼見他又要搬出平日小大人的做派喋喋不休,鳳曲連忙求饒:“不畫了不畫了,今晚一定去。”
江容如願以償,勉強哼出一聲。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鳳曲未完成的那幅畫上:“所以這又是畫了什麼?”
——又是竹子!
江容深吸一口氣,滿腹的說教到了嘴邊,卻聽鳳曲道:“我昨晚真的夢到了竹子。竹子裡有一座很大的房屋,還有一個男人……那好像是我以前的記憶。”
江容問:“那房屋和男人呢?”
鳳曲答:“我不會畫啊。”
江容:“……那不還是只畫了竹子嗎!”
鳳曲大笑起來,一側身躲開他的飛踢,卻順手執起畫筆,朝牆角那張紙上猛地一揮。半成的畫卷好像被人從中撕裂,一道傷疤落在其上,江容驀地愣住:“你幹嘛!”
鳳曲卻拍了拍手:“我不畫了。”
“那也不用這樣吧?這幅都快畫完了,還挺好看的啊。”
“沒畫的都是想不起來的。”
“萬一今晚又夢到了呢?那不是關乎你的記憶嗎?”
“……哎呀,我畫煩啦。”
鳳曲丟下筆,殘墨如梅,一朵朵開在他的側臉和衣上。小少年搖了搖頭,好像丟掉所有似的,拉上江容,大步流星走出了那方逼仄狹窄、久蒙灰塵的茅舍。
盛夏的陽光從竹葉縫隙里灑落如雨,一瞬蒸乾了茅屋帶來的陰濕和晦暗。
江容還有幾分猶豫:“真的……不畫了?是我說什麼話,你不高興了嗎?”
鳳曲噗地笑笑:“沒有,就是不想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