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出發且去島前,從未見過傾鳳曲的六師姐曾經和他坐在一起閒聊。
六合清要他描述一下傾鳳曲是怎樣的一個人,有什麼本事,竟然讓五十弦義無反顧地跟隨了他。
彼時九萬里回憶了很多,關於和鳳曲的初見、關於明城時的“遊戲”……關於那張笑臉,那副背影,和那莫名其妙的仁慈。
“他好像不敢殺人,也不敢得罪人。”
九萬里說,“像個糯米糰,任人揉圓搓扁,逆來順受。我看他每次生氣都是為了別人,而且是趙春生那種沒什麼用處的人。”
六合清看上去卻很驚訝,甚至笑著打趣:「你記住了‘趙春生’這個名字。」
九萬里:“……煩死了!”
那是因為傾鳳曲曾經喊著這個名字不要命地沖向他。
當得知自己不用去且去島的時候,九萬里不敢承認,他心裡其實非常高興。
這份竊喜從不敢出口,特別是看到慘烈的同門,九萬里悲痛之餘,更加為此慚愧。
但等那場變故過去足夠久的時間,九萬里在一年裡長高了很多,衣服總是跟不上他長高的速度。他的心思也沉澱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感情,現在甚至能豁然開朗。
他想起,自己的竊喜是因為——
有些人註定不能和他一樣長高,像趙春生,但他至少逃過了一次,不用給更多人強加這份厄運。
隨隨便便地活著,隨隨便便地死去,隨隨便便地旁觀,隨隨便便地殺人……這樣的江湖真的好嗎?
就像鳳曲說的那樣,九萬里走進御書房中,朝著天子跪拜。
不久,就有一名宮人緩步入內,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但天子頭也未抬,平靜地說:“喝吧,這是鳳曲為你求的。”
熱氣衝進了眼睛,九萬里顫抖著手接過。不等入口,一滴淚先砸了進去,他弓著背,在地上縮成一團,放下薑湯哽咽著磕頭:
“陛下,求陛下開恩!我師兄、師兄真的是一時被人蠱惑,他絕對沒有忤逆您的意思啊!!”
天子呼出一口氣:“你先把薑湯喝了。”
九萬里一怔,只得捧起湯碗,啜泣著大口喝下。腸胃被燙得熨帖極了,甚至讓他不由自主地發抖。
四肢越是溫暖,他的心臟就越是揪緊。好不容易見了碗底,九萬里來不及擦嘴,放下碗再度磕頭。
他的大師兄在聽聞“鴉”的噩耗當日就殺去了祝府。
一刃瑕和所有人一樣,盲目相信著傾鳳曲對“鴉”恨之入骨,一定不擇手段、斬草除根。他也只相信傾鳳曲有這個實力,所以不做他想地殺到了鳳曲跟前。
而且理所當然地敗下陣去。
斷臂的一刃瑕實力大損,況且鳳曲對這個對手向來敬重,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只消數十回合,鳳曲臉上添了新傷,而天子著人帶回了萎靡不振的一刃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