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才不理會她,親自去後院打了水進屋,舒舒服服洗了身子,早早臥在床榻歇息。
廊外的燈色幽幽轉轉落在窗欞,屋子裡的燈滅了,鳳寧握著那枚玉扣出神,拿著一男人的東西窩在被褥里像什麼樣,可又能放哪兒呢,萬一遺落了,可是大罪過,有了這個由頭,鳳寧心安理得將東西塞入枕頭下,琢磨著明日再去御花園等他,將玉扣還回去。
然而鳳寧這一等就是三日,整整三日,她日日前往順貞門堵裴浚,卻再也沒能遇到他的人影。
*
裴浚這三日甚是忙碌。
別看他御極已有一年,這個皇帝當得並不順心。
一年前先帝駕崩,膝下無子,朝臣與太后合計,在宗室里擇血緣最近的湘王世子入繼大統,那便是裴浚,裴浚入京登基,不及弱冠,朝政依然掌握在內閣與太后手中,內閣以首輔楊元正為首,皆是先帝朝的老臣,個個門生故吏遍天下,難以撼動。
眼看快要到他生父湘王的誕辰,他下令內閣追封他父親為帝,可惜這個摺子被內閣駁了回來。
內閣請求他以嗣子身份認太后為嫡母,繼承先帝遺業,可裴浚堅持繼統不繼嗣,他本是祖父孝宗一支,先帝是他皇伯父,先帝一脈斷絕,擇他繼承大統合情合理,讓他摒棄親生父母,裴浚做不到。
兩廂各有古例可循,誰也不讓誰,當然,禮儀之爭只是表象,背後實則是權力之爭,兩廂為此事拉鋸了一年。
司禮監掌印柳海搭著拂塵進來時,就見皇帝對著一桌子菜不甚有胃口。
他先是伺候皇帝用了些爽口的涼菜,這才見縫插針開口,
「陛下,上回那條狼狗的事查清楚了。」
「狗是廊下家一名喚王震的老太監收養入宮的,」廊下家是玄武門附近一排值房,在紫禁城最北邊,所住魚混雜,有宮女,也有太監,甚至還有些不受寵的答應。
「下藥的人也尋到了,還有那名領路的嬤嬤,重刑之下倒是招的痛快,幕後指使人是禮部毛尚書的孫女,毛春岫。」
裴浚聽了這個名字,微微意外了下。
原是打算查出真相,予以敲打,再不許人養這些阿貓阿狗。
沒成想拔出蘿蔔帶出泥。
禮部尚書毛琛可不是如今跟他唱反調的肱骨麼?
「毛琛真是養了一位好孫女。」
他倒也沒急著宣毛琛見駕,先是透了些風給朝臣,都察院的御史聞風而動,幾位急於表現的年輕御史一股腦子撲向毛琛,彈劾他縱容孫女在後宮為禍,這下好了,毛琛趕忙入宮見駕,意圖將事情壓下來。
第一日皇帝沒見他。
第二日事情愈演愈烈,讓毛琛在養心殿外侯了足足兩個時辰方讓他進來。
邁入明間,正殿蟠龍寶座下不見身影,眼神往東暖閣一溜,只見珠簾後的紫檀長塌斜斜倚著一道清雋身影,那人穿著一身茶白的長袍,形容慵懶隨性,瘦勁的手臂擒著一冊書卷,未露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