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擔心年輕人冒進,非要哀家看顧著些,其實呀,哀家不願意握著這個燙手山芋。」
「古人常雲,先成家後立業,你的長輩們都不在了,哀家如同你親娘一般,該操持你的婚事,依哀家的意思呢,今年將你的及冠禮與大婚一道辦了,你道如何?」
這話也是明擺著說,立章佩佩為後之日,便是國璽還政之時。
裴浚極輕地笑了下,慢騰騰將茶盞擱下了,他很平靜地回道,「您說得是,確實該成家立業了。」
「至於人選,您與內閣拿主意便是。」
言下之意,您想章佩佩當皇后,先過內閣那一關。
太后暗罵他一句狡猾的狐狸,滑不溜秋的,永遠沒一句準話。
但裴浚說得也是事實,皇后人選不通過內閣,旨意發不出去,平惹人笑話。
翌日清晨,廷議過後,內閣幾位老臣與太后齊聚乾清宮,商議皇后人選。
楊元正是這麼反駁太后的,他先問皇帝,
「陛下想要什麼樣的皇后。」
裴浚穿著一身黑底織金龍袍端坐上首,正兒八經回道,
「朕以為,皇后當家世清白,門第不俗,知書達理,嫻靜機敏。」
楊元正笑了,朝太后攤攤手,「佩佩是個極為聰明伶俐的姑娘,可實在稱不上嫻靜,皇后畢竟是跟陛下過日子,咱們做臣子的不能強人所難。」
至於皇帝的要求,在楊元正看來,楊婉是不二人選。
太后見楊元正揭佩佩的短,也沒忍住捅楊元正的老穴,「說到家世清白,楊家往上數幾代是做什麼的,不用哀家提醒吧。」
楊元正祖上曾是耕讀人家,途遇戰亂,在前朝曾有侍二主之嫌疑,名聲微瑕,這一直是楊元正從不願提起的傷疤,他如今門生故吏遍天下,半個朝堂是他的人,但凡知道這段過往的都被他處置了,偏生今日被太后掀開遮羞布,楊元正這張老臉都脹得通紅。
為了皇后之位,為了延續各自家族繁榮,兩位屹立在權力巔峰的政客已然是撕破了臉。
裴浚喜歡看他們吵,吵得越凶越好。
後來見二人吵得不可開交,實在有失體統,禮部尚書袁士宏與其餘幾位閣老商量,
「太后說的是,今年陛下及冠,理應大婚,至於立後人選,如若太后與首輔僵持不下的話,依本官看,不如另擇人選。」
袁士宏看上的是王淑玉,他覷了一眼吏部侍郎王煥,「我看王家新入宮的小女便不錯。」
戶部尚書梁杵不幹了,「王家小女不錯,我女兒就差了?你們去養心殿問問,最受寵幸的是誰?是我女兒梁冰。」
這下好了,誰都不讓,這場關於立後的御前議事無疾而終。
裴浚搭著那串菩提子慢悠悠起身,邁下蟠龍寶座,兩側碧紗櫥內的宮燈搖落一地璀璨的光芒,一牆之隔的正殿內,太后等人依舊口誅筆伐,爭論不休,而裴浚抬手撫著那繁複華麗的雕窗慢慢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