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說一字,程太醫心便往下沉一分,到最後幾乎帶著戰戰兢兢的哭腔,
「總共九顆藥丸...臣嘗了一嘗,確認此丸為...避子丸!」
只聽見咣當一聲,似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落在地。
柳海傻眼了,全身的毛孔仿佛在此刻炸開,密密麻麻的汗拼命往外頭涌,衣裳濕了一層又一層,他嘴微微張大,一口氣幾乎要喘不上來。
皇帝這邊歡天地喜要給晉封宸妃,那頭的傻姑娘竟然悄悄服用避子丸?
倘若是一顆,尚且還有旁人毒害之可能,可從她屋子裡搜出九顆藥丸,這就是蓄謀已久。
天哪,柳海只覺頭頂陰雨密布,這養心殿怕是要塌了。
可這個時候,柳海還是穩了一把,
「陛下,此事未經細查,不可輕斷,鳳姑娘嬌憨天真,被人哄騙了也未可知,您看,要不要宣她來親自問問。」
這話一落,上頭久久無人回應。
烏雲過境,天黑透了,宮燈尚不及點燃,雷突然從當空劈下,照得整個御書房如陰森鬼怖之地。
柳海悄悄將視線移過去,電閃雷鳴,閃電間歇劈亮御書房,那道巍峻的身影也如光影一般,時而投遞在御案之後,時而陷入一團黑暗中辨不出蹤跡。
冷白的面龐被銀光覆著恍若罩著一層寒霜,令人不寒而慄。
但他眼神是平靜的,極度平靜,平靜到腦海只剩空白。
他無法將避子丸與李鳳寧聯繫在一處,他已不止一次告訴她,他想要她給他生個孩子,這不僅承載著他的期望,也關乎她的興衰榮寵,她心裡有他,她沒有理由迴避。
腦海不由閃現那張玉柔花軟的面容,那般嬌憨率真,她怎麼可能背著他偷偷吃避子丸。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她不可能。
裴浚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他也不想相信。
「你說得對,你立即遣人去延禧宮,用轎子將她抬來。」
沒有確鑿的證據,他不信李鳳寧會吃避子丸。
這簡直是找死!
死這個字從他腦海里迸出來時,他已覺察到自己唇齒里的寒氣。
手重重捏住案頭一隻狼毫,頃刻那隻狼毫在他掌心化為齏粉。
「誒,奴婢遵旨。」柳海慌忙退出御書房,著黃錦點了武藝最強的幾名侍衛前去延禧宮宣人。
交待完畢柳海立即折返御書房,恐事情泄露,除了老太醫外,所有人都被清退離開,他不得不親自點了一盞琉璃燈,擱在御案之上,只是風太大了,外頭濃雲滾滾,那抹光亮微弱,不足以驅散御書房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