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海神色嚴肅盯著她回,
「梁冰,別的事咱家不管你,但李鳳寧三字,往後養心殿再也不許提。」
梁冰一呆,心頭鬱郁回了西圍房,一抬眼,那張熟悉的長條桌案還在,一左一右與她並排,她嫌擠,那丫頭卻非說喜歡跟她挨在一塊,新一冊《詩經》譯了兩頁開頭,小狼毫還沾著未褪的墨汁,那盞新發放的紫紗宮燈換了蠟炬,案後空空如也。
再無人在她忙得抬不起眼時,給她遞來一盞溫茶。
再無人俏生生蹲在她身側,軟綿綿喚她一聲姐姐,蹭進來一頁帳目讓她指點。
再無人在她不得空用膳時,嬉皮笑臉強塞一記點心入嘴。
梁冰不知裴浚心裡如何。
總之她很難受。
空執杯盞張望窗外。
明月依舊,蟬鳴越幽,不見來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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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浚連著五日不曾回養心殿,那一夜養心殿杯盞碎了一地,雨停後,他去了乾清宮,一個堂而皇之吃避子丸的女人,他沒有處死她便已是最大的仁德,不值當他動怒,更不值當他失態。
回到寂靜的乾清宮,這裡二十七架床,隨他選臥,他是天子,坐擁四海,背負江山社稷,一個女人於他而言算什麼?
有的是願意給他生孩子的女人。
裴浚自嘲地笑了一聲,將這樁事從腦海拂去,重新投入公務。
錦衣衛和東廠每日均有浩如煙海的邸報送來皇宮,兩廂應照,相互牽制,裴浚靠著這些邸報掌控朝堂的動態。
他太忙了,乾坤在握,登基那日頒布的宏偉藍圖是時候一樁樁去拓行。
及冠禮後,新政徹底鋪開。
先帝在世,窮兵黷武,冗兵冗員,民不聊生,裴浚登基便下旨「准兩京十三府,掌印官員,僉書,公侯伯都督,都指揮,及各部衙門自請裁員」。
這一條最初雖是他與楊元正共同商定,楊元正畢竟身居朝廷多年,裙帶關系錯綜複雜,真正推行時備受掣肘,如今裴浚當政就沒那麼多顧慮,正好清算楊黨人員,大刀闊斧消減冗員。
廣開言路。
過去先帝不聽勸告,言路避塞,就連登聞鼓也棄之不用,裴浚重啟登聞鼓,許巡城御史與各科給事中輪流坐鎮,又召集三法司衙門,完善各級訴訟規章,修補增訂律法,令有法可依,有冤可訴。
先帝朝濫用官宦,積弊已久,不少宦官打著皇帝的名義奔赴各地,搜取民脂民膏,令當地官員商戶與百姓苦不堪言。裴浚於是輕簡各省駐地內侍,還政於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