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先生不是沒防著被裴浚的人發現,他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但這裡不是京城,他進可攻退可守,哪怕裴浚是一國之君,強龍難壓地頭蛇,烏先生自信有本事與他周旋。
且裴浚曾對關外放話,他已立後封妃,烏先生與鳳寧實足已放下大半戒心。
裴浚不是非她不可,念著過往的情分,也不必揪著不放,一別兩寬,各自安好才是正理。
當年鳳寧為離開對裴浚做的那套,裴浚如數奉還。
鳳寧在這住了將近半年,去年十一月抵達康家堡,開春辦了學堂,如今已有數月光景,這數月時不時會與康木因打交道,剛到康家堡時,天氣寒冷,袍子一層裹著一層,旁人看不出端倪,如今天氣漸熱,鳳寧穿戴也漸漸隨意,康木因眼力何等毒辣,偶爾瞄了一眼鳳寧那柔軟的身段,猜到她是位姑娘。
一日夜裡與烏先生喝酒時,忍不住問出口。
「阿澤,跟你來的是位姑娘吧,你看得這麼緊,怎麼不娶她?」
烏先生眯起眼沒接這話,只給他斟了一杯酒。
康木因打了個酒嗝,喝得醉醺醺的,「我瞧她對你,十分敬重,莫非是將你做先生看待,沒有男女心思?阿澤,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娶,便讓我娶了。」
烏先生看著這位自小一塊長大的堂弟,深深笑了笑,溫聲道,「那我幫你問問她。」
得了這話,康木因喜得跟什麼似的,抹了一把臉起身,「一言為定,我這就回去跟我娘親說,讓她準備聘禮,擇日不如撞日,等你說道後,我就將人迎娶過門。」
骨子裡還是馬賊那一套。
烏先生笑著道好。
目送他搖搖晃晃離開,烏先生臉上的笑容落下,也佯裝醉倒回了臥室,燈一滅,他忽然睜開眼,換了一身黑衫,如鬼魅般閃出窗牖,等在康木因回府的必經路上。
康木因平日住在小鎮東頭最大的一間別苑,此刻喝醉了酒,吊兒郎當,警覺遠不如尋常,就這樣,黑漆漆的草叢中突然竄出一條鐵鏈,鐵鏈迅速卡住了他的喉嚨,他甚至來不及呼叫,人已被烏先生拖過來,懸掛在樹上。
烏先生動作之乾脆利落,令人咋舌。
翌日凌晨,一老漢挑擔去烏城買賣,瞥見巷子裡那顆胡楊樹下掛著個人,嚇得屁滾尿流,急忙喚來巡邏的將士,一傳十十傳百,小鎮上下均聚了過來。
康木因母親哭得撕心裂肺,堡主也差點寸斷肝腸,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往後何人能繼承家業?
這等死法在康家堡並不少見,這是西域一個遊牧民族報仇的慣用手法,康木因貪好美色,沒少四處惹禍,終招至此難。
堡主葬了兒子,經此打擊,一蹶不振,越發信任烏先生,有意讓他做接班人。
如此烏先生差不多掌握了堡內大半勢力,此是後話。
再說回裴浚,自得了鳳寧下落,這一日夜裡多進了幾口飯,他一身明黃龍袍,胸前搭著一件黑底緞面龍紋的背搭,面色平靜靠在龍椅一勺一勺喝粥,這頓晚膳足足吃了半個時辰,到腹內撐滿,也不知自己吃了什麼。
消食片刻,在養心殿後院習了一個時辰劍,沐浴更衣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