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楚楠來時,外頭雪不小,不過楚楠一路過來都是乘著輦車,下了車也有宮人稱傘擋雪,倒沒叫雪打著。
范雪瑤趕忙引他進殿,他攔著她不讓近身,招招手讓畫屏她們上前伺候,朝她笑著說:「我身上寒氣大,你身子重,小心一些不為過。」
范雪瑤也不再往前湊了,他身上確實冷冷的,手還沒碰到他衣裳呢便覺著涼絲絲的了。
站在一旁看著畫屏她們服侍他解了斗篷,換下靴子,一陣慌忙慌忙的。她自個兒出去迎他也披了斗篷,調兒要來服侍她解下,她沒讓,叫她去膳房端羊肉湯來。等楚楠解了狐裘過來,便把一個烘的暖暖的貂皮護手塞他懷裡:「暖暖手吧,看你手都凍紅了。」
楚楠接了,卻放到一邊,把手搭到她懷裡抱著的小手爐兒上。
他臉上帶著笑,范雪瑤卻看出來他其實在不高興。一方面是他心裡抑鬱郁,空洞洞。
往日他來她這兒心裡頭活泛著呢,看到靠枕會想這花色清新,看到几上插的鮮花會想很有意趣,可今兒他來了心裡空空的。人心裡空空的,聽不出什麼來,要麼是這人在發呆,什麼都沒想,要麼就是積壓的東西太多了。
另一方面,就是眼神了。冷淡,漠然,仿佛一口幽深的井,看久了有些滲人。
結合兩方面,顯然他是後者。
雖然看出來了,范雪瑤卻不動聲色,等調兒端著紅漆方盤進來了,她便親手端了一碗羊肉湯給楚楠,裡頭兩大塊羊肉,兩大塊白蘿蔔,湯里飄著幾粒橙紅的枸杞與青碧的蔥花碎。
楚楠默默無聲的接了,一口肉,一口湯,一口白蘿蔔,眨眼就把一碗吃完了。
這時她才喝了兩口湯,吃了一塊蘿蔔。
這的確是心情不好,范雪瑤內心暗自點頭。
楚楠一身的貴氣,就算穿粗布麻衣,也絕不會有人認為他是普通人。儀態非常好。吃東西的時候分外優雅,她已經是儀態很好的了,看到他,都覺得自己還是差的遠了。可今兒他好似餓狠了一樣,恨不得稀里嘩啦的直接往肚裡灌,可他身邊跟著那麼多內侍宮女呢,不要命了讓他餓成這樣?顯然是拿吃來撒氣呢。
因著他心裡這會兒沒想那些事,她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只能如往常一樣同他說話。她把近來做的草龍捧團壽紋寶藍色菱形香包兒遞給他,「好不好看?」
楚楠拿在手裡看,一邊點頭:「好看,你針線繡活我是挑不出不好來的。只是你現在身子重,你先前做的我還佩在身上,新的等你生了之後再做也不遲。」
范雪瑤也不應承,只哄他去聞一聞。
楚楠不疑有他,拿到鼻下湊近了就深深一吸,一股清涼的香氣直竄肺腑,沁涼的連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