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聽了話,第一條不在他的為難裡面,不過是幾處嬪妃調換寓處罷了,算不上什麼麻煩事。但是第二條他就聽進心裡去了。確實,披香殿雖然並非后妃殿裡最大的,但是離他的寓處很近。他能幾乎日日都來披香殿,哪怕只是坐一坐就走,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路近。換到別的殿,反而沒有現在方便。
「你說的有道理,只是這殿從前住著還好,可等你升了貴妃,著實逼仄了。如今又有了三郎,旭兒在東梢間住著,三郎呢?也在東梢間住著,不大像樣。」
范雪瑤早想過這個問題了,柔聲道:「不是還有熏翠、拂雲、絳萼三閣嗎?雖然以前是后妃住處,但是空置著,且官家說往後不會讓妃嬪住進來……不如就開了閣,待旭兒和三郎稍大一些,搬進去住著也適合。等再過幾歲,再與我一起住著,也不像樣了。不過這短短几年罷了,總是要搬出去的。」
楚楠思忖一番,雖然就他的想法來說,肯定是想讓范雪瑤住的更大更舒適,可既然她喜歡這披香殿,寧願住的擁擠一點也不想搬,那他也不想勉強她。
「這樣……好罷。你喜歡這裡,那就不遷殿了。地方是小,不過也有地方小的好處。你們母子現在一處住著,時時都可照看得到。過幾年,等他們倆大了,搬出去,身邊只有乳娘、宮人。縱使宮規嚴格,擋不住就有些奸邪鑽營之人,為了富貴,千般逢迎,萬般討好,敢於冒著殺頭的風險引著皇子亂玩兒,什麼都敢叫皇子見著。到那時,只請安見個一次,難免鞭長莫及。該趁他們年幼懵懂的時候,讓他們知道些道理。今後才不會被小人蠱惑。」
這些話,是楚楠的親身經歷後的感想。
年幼時,雖然娘娘不受大行皇帝的敬重和寵幸,但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出生不久就被冊立為太子,身為儲君,身份無比高貴。當時娘娘對他予以厚望,時時耳提面命,督促他努力,上進,難免叫他感到沉重而厭煩。
而身邊圍繞的內侍、宮女,為了得到他的寵信,夾帶玩物進宮,千方百計地設法鼓動他遊玩享樂。
年幼的他難以抵禦這些東西的誘惑,不知不覺耽溺其中。那些小人怕娘娘發現,會懲處他們,因此挑撥他與娘娘的母子關係,攛掇他躲避娘娘的召見,對娘娘的吩咐陽奉陰違。
後來,他親眼看到一個深受先帝寵幸的宦官對娘娘無禮,而娘娘貴為皇后,卻只能忍氣吞聲。正是那一次,他恍然開悟,意識到了自身與娘娘的處境。他主動去見了娘娘,告訴娘娘這些內侍、宮女的所作所為,肅清了身邊伺候的人,並從此發奮。
他險些就走上了不歸路,如果不是他自己醒悟及時……
范雪瑤裝作沒有發現他的情緒不對,不想提起他不開心的事,見小金、小紅等人掇了盥沐用具過來,便催促道:「身上的汗都要收了,快些擦一擦,換一身乾爽的衣服多舒適。」
嘆了口氣,楚楠把滿腦子的回憶拋在腦後,掛上微笑,把帷帳放下,出來轉到屏風後擦洗更衣。
內膳房習以為常地緊趕慢趕,造出一桌肴饌,預備送到後面來。
畫屏、巧巧幾人忙擺桌子,掇椅子,范雪瑤不便起身,楚楠也不想特地來了披香殿,還要在兩處用膳,所以就把碧紗櫥打開,桌子設在裡面。
御膳房把御膳送了來,內侍與宮女站了滿院,每個宮女手裡都提著一隻食盒,沉默靜立,等候著裡面傳膳。過了片刻,竹簾揭起,一個身穿碧紗宮裝,頭上簪了個珍珠攢成的宮花的宮女出來道:「可以上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