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過《小王子》嗎?」
「哈?」
「一個法國作家寫的童話。」鶴崎說,「我很喜歡這本書……不過我猜它多半不符合博士的口味。」
她忍不住用腳跟點了點地板:「我對你腦子裡那些因寂寞而泛濫的傷春感秋沒什麼興趣,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如果有人鍾愛著一朵獨一無二的、盛開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麼,當他抬頭仰望繁星時,便會心滿意足。他會告訴自己:『我心愛的花在那裡,在那顆遙遠的星星上。』」
鶴崎一邊說著,一邊似乎陷進了什麼回憶里,有些懷念地笑了起來。
她的神態既衰頹又年輕,既疲憊又熱情,她的唇齒為了掩飾某些東西而緊閉著,眼神看上去卻是那麼誠摯,各種幾乎截然相反的特質在此刻詭異地融合起來,使她蒼白如紙的面龐有了些許光彩:「並不是星星的光芒太閃耀,只是因為那顆星星上有你心愛的玫瑰……於是任何事物在它面前都顯得黯淡了。」
鶴崎看著她,眼睛在霧光中閃爍,起初她以為那是不小心躍進對方眼底的光斑,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一層薄薄的淚光。
「您說的沒錯,博士,我的記憶是假的……可我的感情是真的。」她輕聲道,「我的女孩也是真的。」
…………
緹克曼努夢醒了——或者說,她從夢裡逃了出來。
做夢對緹克曼努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她經常做夢,而且多半是現實中的某種映射(比如在夢中用泥板打小盧伽爾的屁股,直到他哭著說自己再也不敢任性了),但她醒來後很少有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仿佛她在做夢時忘記了呼吸。
緩過神後,緹克曼努開始意識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一些不對勁的東西——比如說,她的視野中有三條手臂,其中兩條屬於她,還有一條從她的後方伸過來,壓著她的肩膀,掌心覆蓋著她的手背。
一隻男人的手。
「真是吵鬧啊,緹克曼努。」吉爾伽美什的聲音自她耳後響起,語調慵懶,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居然敢打擾王的睡眠,真是大不敬,在本王降下懲罰前,最好自覺地滾回去睡覺。」
每當他說話,那種潮濕而溫熱的吐息就輕飄飄地流過她的耳畔。
緹克曼努記得他小時候就有這種壞毛病:睡覺時喜歡貼著她講話,因為他發現她的耳朵很怕癢……所以,無論吉爾伽美什表現得多麼自然,她也知道對方是有意如此。
「盧伽爾啊……」她幽幽地說道,「我睡的是單人床。」
這不是吉爾伽美什第一次半夜偷偷摸摸地跑到她的床上睡,那時他還可以像一顆小蘿蔔頭那樣陷在她懷裡,將腦袋枕在她的手臂上,當她醒來用眼神無聲地發出質疑時,他只會對她飛快地眨眨眼睛,隨即那狡黠的神態又融化成了一個無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