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其實……」西杜麗努力斟酌著措詞,「還是贊同王的決定的?」
「這種事是必然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差別……你看起來很驚訝。」
西杜麗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沒有回答。
「看來喝醉後的我對你說了太多不必要的廢話。」她嘆息一聲,「忘了它吧,西杜麗,盧伽爾的命令已經下達,而我也選擇了接受,那麼接下里的事情就是儘可能準備好一切。」
看見她要下床,西杜麗似乎嚇了一跳:「您現在還需要休息!」
「等忙完了之後,我就會去休息的。」
「那是什麼時候呢?」西杜麗說,「您總是『正忙著呢』,而您的休息總是在『過會兒之後』……也許是時候停下腳步,把一些時間留給您自己了,猊下。」
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停下腳步,這個年輕的女孩還不明白,她在追逐一個她永遠追趕不上的東西——儘管如此,一旦她停下,那麼之前的努力就都付之東流了。
想到這裡,緹克曼努的思緒停滯了一下,那些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然而它們皆是浮光掠影,只停留了短短一剎,一具具屍體,蓋在白色的布下,散發出血肉的腥氣和腐敗,摻雜著一點咸澀……
她知道,那是血和眼淚。
「我耽擱了一整天。」希望堆積著的泥板不會蓋過她的腦袋,「當然你也要跟我一起去,西杜麗,該讓我們的國家機器轉動起來了。」
緹克曼努看到少女嚅動的嘴唇,似是在咕噥什麼,她大概不知道什麼叫「國家機器」,但同時也習慣了她總是說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簡單地梳洗過後,有太多事情要去處理了,緹克曼努打算先去那些長期駐紮在外的觀測員們匯合,他們不會在庫拉巴停留太久,在與家人短暫地團圓後,他們又要回到庫爾德斯坦山腳下的觀測所去了,天象台需要根據他們記錄的泥板預測今年的降雨情況。
但剛走出門沒多久,她就被截住了——吉爾伽美什正在主殿等她,按照羊女的傳話,他「有要事要與盧伽爾之手商討」。
吉爾伽美什要和誰「商討」什麼本身就是一件詭異至極的事情,但現下的情況已經夠古怪了,緹克曼努只好把和觀測人員對接的事情託付給了西杜麗,並將行程的下一站改為王座。
「真不像話。」甫一走進大殿,吉爾伽美什便將目光跟隨了過來,隨著她的腳步一寸寸地前挪——即便如此,他還是能露出一副屈尊紆貴,仿佛只是施捨了她一個眼神般的表情,「如果你還沒回過魂,就滾回床上去睡一覺,本王可不需要一個死人當宰相。」
即使他不說,緹克曼努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糟——事實上,她此刻的心情也爛透了,高燒讓她腦袋脹痛,而一堆尚未處理的政務又讓她難以平和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