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克曼努過去並不在意這些,畢竟她不用擔心自己猝死,但在冥府一行後,她有了新的想法……儘管現在還不方便對外表露,但她必須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不過,還有可以做得更好的部分。」她拿起一塊泥板,「首先是農業,塔蘭特,我看了你在河渠規劃草稿上的修改,你的思路是正確的,但缺乏取捨的決斷力。」
她的指尖沿著其中比較靠近的兩條分支平緩移動。
「按照觀測所傳回的融雪記錄,今年的降水量明顯不夠,如果這兩條分支渠都保留,反而會降低河渠的水位,一旦斷流,那麼離入水口比較遠的幾條分支渠就會變成廢渠,所以勢必要捨棄一條,又或者兩條都推翻,重新規劃一條分支渠。」
緹克曼努將泥板向塔蘭特的方向推了一下,「而具體要怎麼做,你須自己作出決斷。」
「由我嗎?」塔蘭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既然您回來了,這樣重要的事還是……」
「由你。」緹克曼努打斷了他,「三天後的朝政會議上,你要向盧伽爾陳述自己最後的選擇,以及如此選擇的原因。」
塔蘭特滿臉愁苦,但沒敢在她面前嘆氣:「是,猊下。」
在緹克曼努所有的學生中,塔蘭特都是能力最出類拔萃的一檔,但就像所有出身平民的朝臣一樣,他習慣於聽從別人的安排,缺乏一股對自己能夠做出正確判斷的自信。
此外,塔蘭特心裡總是藏著一股焦慮,這股焦慮源自於他的才能——準確地說,所有天賦卓越的人都對他們的專業領域有一種極端的矜持,無法接受自己做出錯誤的決定。
「然後是埃安那方面的事宜。」緹克曼努的目光移到了西杜麗身上(恩奇都也跟著她這樣做,他似乎覺得此時發生的事很新奇),「關於紅廟,後續我會親自處理,但今天下午你與埃安那來使的會晤,我並不滿意。西杜麗,你明白其中的原因嗎?」
「我……」西杜麗遲疑了一下,「我的言語不夠聰明。」
「這是原因之一,但不是最重要的那個。」緹克曼努回答,「最重要的是,你表現得不夠強硬,仿佛生來就比對方矮一截——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你乃庫拉巴的輔佐官,如果盧伽爾之手一職空缺,輔佐官有臨時代管權,你身處權勢的中心,卻對外來者表現得如此沒有底氣,被埃安那的來使騎到了頭上,這是你的失職。」
西杜麗低下頭,這孩子對她的批評從不會反抗,這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有各式各樣的顧慮。」緹克曼努嘆了口氣,「擔心自己的出身不足以被委以重任,忌憚長老會議的那些貴族,以及他們那些狗仗人勢的爪牙,擔心我會對你們的工作表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