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做?」他本想握住她的手,最後卻退縮了,只是輕輕撫摸她拇指的指腹,「如果你還在這裡的話,會告訴我該怎麼做嗎?」
緹克曼努依然閉著眼睛,嘴唇緊抿著,形成一個不太愉快的表情(她的嘴角天生向下,一旦面無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生氣)。她當然不會回應他,可恩奇都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問我呢?」
他分不清這是緹克曼努真實的意念,還是某種莫名其妙的臆想,但他胸口忽然萌生出了一股衝動——是他熟悉(似乎曾數次目睹)但又陌生(從未體驗過)的,這種衝動促使他站了起來,帶著絕不退卻的決意離開了這個房間。
其實恩奇都邁出門檻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但當清冷的晚風從他面頰拂過,他又覺得自己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環視四周,夜晚的烏魯克王宮也如沉睡般靜謐,但這個國家的主人的居所仍亮著一盞燈——他知道他的摯友就在那裡,也許是為了工作,也許是為了等待他。
他的雙腳循著本能朝那燈火通明的方向走去。然而越是靠近光的源頭,腳下的影子就越是沉重,當他的步伐已經緩慢到幾乎快忘了人類是怎麼走路的時候,謁見室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了。
恩奇都沒有敲門,逕自推門進去,裡面的吉爾伽美什照舊被一堆泥板包圍,必須抬起頭才能和他對視。
片刻的靜默之後,他的摯友說:「無論你想做什麼,你需要的東西在那邊的盒子裡。」
恩奇都看著他,為他的瞭然與冷靜感到困惑,隨即又覺得這份困惑是源自於這個沉默的、仿佛一切都發生得理所當然的世界。
但他還是走到木盒邊,打開那個有些生鏽的鎖扣,盒子裡放著阿伽帶來的三把弒神之刃的其中兩把,神蝕不在其中,剩下兩把刀看起來一模一樣,但他莫名知道,右邊那把是屬於他的。
恩奇都將它拿了出來,刀柄在掌心微微發熱,也許它正因為渴望他的血而蠢蠢欲動。
自從說完那句話後,吉爾伽美什就低下頭重新開始工作了,似乎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全然不在意,直到他推門打算離開時,才再一次聽到對方的聲音。
「保重。」他說。
恩奇都關上了門。
甫一走出庫拉巴的城門,他就感受到了某種野性的召喚(如此久違的感覺),當身體懸浮在半空中時,那種沉重感終於消失了。
當他不去思考如何像一個人那樣行動時,一切似乎都變得簡單起來了,就像一般人去杉樹林至少要花費一周的時間,但對恩奇都而言只是片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