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貿易結構,這是其中最複雜的辦法。從頒布新法典到改動整個國家的產業鏈,每個環節都缺一不可,需要經歷漫長的轉型陣痛期,但這其實也只是整個過程中最無關痛癢的部分——舊產業的受益者會竭力抵抗這種轉變,這才是最令統治者頭痛的。他們希望維持當下的情況,保證自己的利益不會受到任何損害,而他們往往也是整個國家最有權力的那類人,如果他們齊心協力,也許連坐在王座上的人也能推翻。如果你不能確保自己可以鎮壓他們,就只能犧牲一些利益換取他們的支持,這種妥協可能會使那些改變最終淪為紙面文章,本質上也是一種失敗。」
所羅門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過去,才有些困擾地問道:「如果是父親的話,他會怎麼選擇呢?」
聽到他提起大衛,埃斐幾乎是本能地嘆了口氣:「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最後一種,然後想盡辦法和自己的反對者同歸於盡。」
「……所以父親成功了嗎?」
「成功了,因為你父親是一個成功的威懾博弈學專家,幾乎每一個貴族都相信他真的想拉他們一起死。」當然,她也相信大衛心裡真是這麼想的,只要他願意,在擺爛方面可真是無出其右了。
「可這麼做難道不會……呃,真的同歸於盡嗎?」
「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她說,「所以後來我養成了習慣,每次提案基本都會給三到四種選擇,其中大部分選擇的本質一樣,最後一種則是貴族們完全無法接受的——比如對所有不信仰雅威的國家開戰,所以基本避開了同歸於盡的可能性。①」
所羅門看起來頗為感慨:「難怪父親總說自己離不開您。」
不管他願不願意,現在也只能讓她離開了……她在心裡嘆息一聲,但面上仍不動聲色:「所以剛才的問題,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仔細地思考過了,猊下。」所羅門回答,「雖然您說的幾種選擇都有其可行性,但我想這些都是沒有必要的舉措。」
「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那麼你的國家遲早有一天會走向滅亡,這樣也沒關係嗎?」
「自古以來,世上有許多生物因為無法適應自然環境的變化而滅絕了,為什麼人類需要這麼費盡心思地尋求延續文明的辦法呢?」
「我認為人類為繁衍而遭遇的窘境,說明了人與自然並不存在真正和諧共處的可能,而人類無法脫離自然獨立存活,自然卻並不需要人類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一切只需要順其自然就行了。即使人類滅絕了,也會有新的文明出現,就像曾經的人類文明一樣。」
這一次,埃斐陷入了漫長的沉默。